苏易平认识的酒馆自然是高劲松开的那家。

他将谈话的地点选在那里，一方面是那地方以及附近他更加熟悉，另一方面则是——

和杀人刀一同走入酒楼，柜台之后、那个似乎永远都是趴在算盘上打盹的店小二猛地抬起头，警惕地看向苏易平身旁的杀人刀。

“四境？！”杀人刀“嗯？”了一声，视线也对着转了过去，一只手已经摸向了背后的柴刀，动作却又停了下来：“不，三境巅峰？怎么会在这个酒馆里？”

苏易平率先走入酒馆，笑着道：“毕竟我要面对的可是一名四境，至少谈判前得做点准备不是？”

他朝着楼上点点下巴：“去楼上开个雅座谈谈？”

杀人刀的眼神仍然与柜台后的“店小二”四目相对，交锋了半分钟后，才把手放了下去，重新挂出那副无所谓的笑容：“哼，终究只是三境而已，小子，带路。”

苏易平耸耸肩，朝着“店小二”压了压手，后者又沉默地坐了回去。

领着杀人刀走上楼，苏易平看见店老板高劲松正从一个包间里退了出来，便迎了过去：“高小子！带我去我那间专用的隔间！”

高劲松一转身，视野里首先看到的就是杀人刀背后那把仿佛还散着腥气的柴刀，差点就要跳起来喊人，然后才看到站在柴刀……站在杀人刀旁边的苏易平，赶紧把苏易平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苏小公子，这这这，这人谁啊？”

苏易平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的神秘兮兮：“有些秘密，知道了可是要负责任的。”

高劲松立刻就闭了嘴。

“算了算了，我就一开酒馆的，我管你们呢。”说着，他闷闷不乐地摆摆手，领着苏易平和杀人刀朝最里头的隔间走去。

这是一间处于酒楼角落里的隔间，雕着镂空纹路的暗木隔门推开，苏易平眼前是一张靠窗的木桌，以及两张摆在木桌前后的椅子。两扇屏风放在隔门之后，高劲松为苏易平上了茶，将屏风拉开，然后便自觉地退了出去。

杀人刀环视着这间屋子，确定没有什么埋伏后，走到窗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苏易平跟着坐在了对面。

阳光从窗外泄入，在两人的侧脸投下一片金色的光影。苏易平眯起眼睛，刚酝酿了一下情绪，端起茶杯准备开口，就听见杀人刀敲了敲桌子：“事先说好，我要的东西不是钱，是你刚才扔出来的那件武器。”

苏易平手一颤，差点就要把手里的茶水洒了出去：“……啥？！”

“哈，还是说你小子觉得，你出得起让我背叛雇主，出卖情报的钱？”杀人刀抓着茶杯杯柄，一口连着茶叶吞进半杯水，呸呸两声把嘴里的茶叶吐了出来，然后不慌不忙地道：“你要是这么觉得也不是不行，刚才我在黄家杀了二十三个人，一个人十两白银，一共二两金元三两白银，请吧。”

苏易平顿时面部一抽：“你抢劫啊？！”

杀人刀呵呵一笑，手指轻轻捻搓：“我好歹也是有职业操守的。那伙强盗让我杀一个人给我付五两白银，你至少付我多一倍，不过分吧？”

你的职业素养就是雇主出价的两倍是吗……

明明是个四境强者来着，怎么这么没操守……

仿佛感知到苏易平的内心活动，杀人刀的语气稍微变得阴沉下来：“你是不是在想什么非常无礼的事情？”

苏易平赶忙摆手：“没有没有，错觉错觉。”

他咳咳两声，做出为难的样子：“你说想要我的那种武器？你有什么情报可以和我换？”

他没有追问手榴弹这种东西在面前这个四境修行者眼里到底值多少钱，毕竟这会让他丧失自己唯一用来谈判的底气。

神秘感才能让人把握主动。

他取出一枚手榴弹，轻轻扣在桌面上：“要知道，这东西可是很珍贵的。”

“哈，你别想诓我。”杀人刀嗤笑一声：“你就不怕我哪怕受点伤，把你杀掉把东西抢走？”

“那你最多能拿到我手头上的这个——哦，说不定你在杀我的时候我还把它用了，这可是只有我才能做出来的东西。”苏易平摊开手，努力摆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你总不会想着把我抓走监禁起来给你造这种东西吧？”

杀人刀似笑非笑地盘起二郎腿，“不行吗？”

苏易平咧嘴一笑，特别洒脱：“那我想我拿造出来的这个武器自杀的速度可能要比你想象得快。而你还会为此多结下一个仇家，不是很划不来吗？”

“你可是看到我杀了黄家的护卫的。”杀人刀抬手挠了挠脚背，“万一你回去告诉了你爹，我怎么知道你们苏家不会因此就记恨上我？”

苏易平旁敲侧击地反问道：“你觉得黄周天能代表黄家吗？”

杀人刀愣了愣。

然后他哈哈大笑起来：“好，好，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连着说了两遍，他忽然一招手，一股气便从苏易平手上将手榴弹抢了过去。

苏易平大吃一惊，右手顿时做好拔枪的动作，同时准备叫人。

“冷静，我就是来检查一下这东西的构造……嗯，确实不像是一般工匠能造出来的东西。”杀人刀做出一个准备抛回来的动作，但想了想又改成把手榴弹放在桌面上，推了回去：“虽然很奇妙……这是你的气？”

“无可奉告。”

说话的时候，苏易平恨不得脸上挂副眼镜来推一推。

“算了，我也不在意这个。”杀人刀耸耸肩，“我只知道这玩意对四境来说也有威胁，就足够了——一条情报换一枚这个叫……叫什么来着？”

“手榴弹。”用这个世界的语言拼出念起来有些奇怪的发音，苏易平板着脸：“两条情报换一个，而且必须是对我有用的，我造一个这东西很费精力的。”

他估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状态，体内气完全充盈的情况下大概能造五枚手榴弹。

刚才用掉一枚，手里还有一枚。

而且自己还得留一点气来防止杀人刀突然暴起，拿了货反手把自己杀了。

也就是说，除了手上这个，他还有大概两枚的余量可以用来交涉。

他要用这两枚手榴弹创造出最大的利益来。

“那我怎么知道我说出的情报对你有没有用？”杀人刀皱起眉，“万一你耍赖套我的情报怎么办？”

“合作讲究信任咯，”苏易平对此也是无奈：“而且，你实力比我强出两阶，要是觉得我骗了你，我难道还有办法从你的追杀下逃走吗？”

“……哼，算你小子识相。”

杀人刀想了想，指着自己：“那就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现在姑且算是天眼山贼匪团……现在你们是叫叛军来着？真他奶奶复杂，总之，是他们聘请的两名四境之一。”

“聘请？你们不是他们的人？”苏易平疑惑问道。

“这个涉及到无论如何也不能说的机密问题。”杀人刀呵呵笑了笑，“总之，刚才那个算是一条情报了吧？”

苏易平原本想多问两句，但转念想到不能一开始就刺激对方，于是点点头：“可以算。但是接下来得换我提问你，怎么样？”

“除了确实不能说的以外，随便。”

“那……”他斟酌了一下，将自己想问的问题按照优先度排了排，开口道：“黄周天和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你被派来杀他的护卫，究竟是谁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