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山的北部阴面，“叛军”的营地之中。

在中央大营的侧面，几日前忽然又建起了一座小小的临时木屋。

没有士兵在这附近站岗，因为据说这里面正有大人物在闭关，不能让任何人来打扰。

这位大人物，营地里的士兵大多都听说过。

山那头清城黄家的老祖，活了一百五十岁的老怪物，黄周天。

杀人刀依旧背着他那把巨大的柴刀，从中央大营里走了出来，一边伸手扣着牙缝里卡住的饭菜，一边晃悠悠地朝着木屋走去。

原本两间屋子便相隔不远，只是几步的功夫，他便来到门前。

门口站着另一位四境，那个穿着铠甲的阴柔男性。

“老熊，这都第几天了？”杀人刀朝着一旁的草丛呸了一声，把菜叶子吐了出去，问道。

“等日落就第五天了。”被称作老熊的男人摇摇头：“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杀人刀抱起膀子，戏谑地看着门内：“该不会烂在里头了吧？别生蛆了。”

“少说点这种没营养的话，没有坏处的。”老熊不满地斜了杀人刀一眼：“还没和你算帐呢——你把不少情报卖给了那个苏家小子吧？”

“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有心查迟早能查出来。”杀人刀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表情似乎是在谈论刚才的饭菜一般惬意：“再说了，我们来这的目的本来不就是要搞乱北楚南部的局势吗？多个参局者不是更好？”

他说着，反倒是瞪起眼看向老熊：“而且比起我，你搞的动静更大吧？”

手指一伸，杀人刀冲着木屋里头努了努嘴：“五境啊，老熊，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老熊淡淡地道：“你也知道成功率，一千个人服下去只有半个人真的晋升了五境——他晋升完就瘫痪了，从此一动不动。”

“这不是成功率的问题，”杀人刀闷声闷气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五境可是真的算是摸到‘强者’这个词的门槛上了。这要是凉州出来个五境，局势可就不受咱俩控制了。”

“不一定，只要我们能够提供让他持续提升实力的方法，他就会站在我们这边。”老熊笑了笑，惨白的面容上挂起一抹微笑：“这种人太好懂了，就算活着也太好懂了……”

“嗐，你别玩火自焚了就好。”杀人刀仍然不够放心，但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他除了嘴上骂两句也做不了什么。

他总不能真的在没和老熊达成一致的情况下，冲进去把正在破境的黄周天一刀剁了。

就在他绞尽脑汁思考怎么再劝说一下老熊的时候，一名士兵急匆匆地跑进了营地里。在看到两个人后，那名士兵小跑着赶了过来。

“怎么？天塌了？”

杀人刀没好气地问道。

那士兵已经习惯了杀人刀吵架之后说话必带刺的特点，直接汇报道：

“报告，探子探到头领……原头领他们出营地了。”

老熊和杀人刀对视一眼，前者转过身问道：“朝我们来的？”

“不……好像是，朝山下去的。”

气氛稍微沉默了一下。

杀人刀琢磨了一下，抬脚便踹了过去：“靠，那孙子去劫个商队你汇报个屁！是不是他出门撒个尿你都打算来汇报一下？”

他没怎么用力，那士兵仅仅被踹地弯了弯身子。

不是两位首领要求我们但凡有动静，无论大小一律汇报的吗……

士兵心里发苦，但考虑到自己新任的老大的实力，没敢吭声。

倒是老熊和蔼地伸出手，轻轻用气将那名士兵托起：“不要听他的，你做得很好，感谢你的情报。”

杀人刀用手抵着下巴：“老熊，你这是把我当红脸了是吧？”

“是你自己脾气不好，不要居心叵测。”老熊摇摇头，对士兵道：“你让探子跟上，去看看他们劫的是什么商队，回来和我汇报。”

士兵领命退下，杀人刀有些不解地伸拳敲了敲老熊的铠甲：“我说你，这种小事谨慎得要命，但对于可能养一个五境怪物出来的事情却一点都不担心，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老熊噎了一下，盯着杀人刀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放弃思考的表情，解释道：“对于能拴住链子的宠物，再强都不用担心，而对于没有拴着链子的野兽，哪怕是一只兔子也不能放心。”

“唔……不懂。”

“无妨，本来我也没觉得你能听懂。”

“老熊，你……”

……

从清城出发后第三天，苏易平百无聊赖地躺在车上的座位上，打了个哈欠。

窗外仍然是不断朝后退去的树林风景，但是树林远处的天眼山的山脊已经开始朝着北部转向，他们所走的官道也跟着转了过去。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变化。

偶尔他倒是会伸手到窗外打两只兔子玩玩，不过这项娱乐很快也就腻了。

抵抗着不断占据思维高地的困意，苏易平忽然想起了自己破三境时所听到的某个声音，便侧过身子，看向正在整理午饭时洒在车厢内的食物碎屑的苏溪桐，随口问了一句：“溪桐啊，你知道郢都书藏是个什么东西吗？”

正在用气清扫干粮碎屑的苏溪桐身子一僵，顿了大概两秒，转过头用奇怪的视线上下打量起苏易平：“小公子，您脑子磕着了？”

“你……不是，我知道那个传说里的郢都书藏。”苏易平一时气结，补充道：“世间所有气的起点、第一个修行门派……不过这不都是神话传说里的东西吗？我是想问，有没有什么更多的细节啊？”

苏溪桐停下了手中的活，将已经扫成一团的垃圾随手往车外一吹，坐到了苏易平对面：“您是指？”

“就是，比如说这个郢都书藏到底长啥样啊，在哪啊之类的传说。”苏易平随手比划着，却也没真的想从苏溪桐嘴里打听点什么出来。

毕竟，苏溪桐也只是他的侍女，他都不知道的东西，又能指望自己的侍女知道多少呢？

结果没想到苏溪桐居然真的笑盈盈地开口道：“我确实知道一些和神话传说不一样的故事，您想听听吗？”

苏易平眨眨眼，来了兴趣。他支起身子，“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