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郊外,人烟稀少,是平阳城最冷清的一角。灾情发生后这儿无可厚非成为“乱葬岗”。但是平阳知府对外是说,每一位因为灾情死去的百姓都会由官府进行厚葬。
百姓受灾情影响,受饥饿之苦又承生离死别之痛,对于平阳知府这一举措是十分的感激。若有家人死去只需报官便有官兵前来收尸。
可是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救助。唯一的救助却与死人有关。
于是饿死的人越来越多,中暑脱水活活渴死的也有,甚至有些百姓不忍承受这折磨选择上吊自杀。
人死的越多官兵就越忙,忙着收尸。
但活着的人还在渴望,渴望天降甘霖,渴望官家救助。
他们祈祷着、盼着,可盼来的却是一句:“城西满了,塞不下尸体了。”
甚至连死,也成了恐惧。怕死了无人收尸暴露街头,无颜面对下面的列祖列宗。
所以他们就去求,希望官家能够救救他们,平阳知府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们白日里躲在屋里怕太阳夺去身体里唯一的水分,夜晚成群跪在府衙门前呻吟。
终于他们求来了、以为是老天派来的“神秘道士”。
道长告诉他们,平阳是中了诅咒,鬼神要夺取所有人的性命才能平息怒火。
他们害怕,他们恐惧,精神也开始折磨彼此。
但是道长安抚他们,只要不再去那山林、只要听他的话去外面乞讨、只要每日献祭哪怕尸体也行,他就给大家发放水和食物。
而尸体会送进山中,作为祭品。
将死之人不再挣扎,年迈之人为了后辈选择在夜深人静时了结此生。每日都有百姓家中传来哀嚎,但是没过多久就会抹去眼泪将尸体抬去祭坛。
道士还会祈雨,起初只会起风,后来一次比一次成功竟也可以召出晴天霹雳。
百姓们高兴,更加卖力的乞讨与死亡。但是道长却说这不是自己的功劳,是大家的共同努力感动了上天。
可是有一天,有一群人来平阳城了,带来了许多水和食物,据说就是不远桃源城的富家子弟。听闻平阳受灾越来越严重,前来救助。
百姓们高兴,觉得他们是活菩萨。可是道长却警告大家不要吃外来人的食物。
没人会听,大家都想活下去。
可是第二天,所有吃过救济粮的人都死了,全都被毒死了。
平阳知府大怒命人将这些恶魔抓了起来,可是到客栈去抓时,这些富家子弟却畏罪潜逃了。
大家再也不敢吃外来人的东西,可是道士却更加克扣发放的食物和水,说是要替上天惩罚。
平阳受了诅咒,再无人敢来。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城西郊外与城外山林藏着一个比一个大的秘密。
“东西都清点好了吗?”城西郊外一宅院门前,一群人围聚在此。为首的就是那道士。
“回道长,全处理好了。”给道长做事的小道士都是有武功的人伪装。
道长点点头:“天一黑就按计划行事。”
“是!”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平阳知府也在此,但未穿官服,身旁也未有随从。显然是偷偷来的。
“当然没问题,若是他们真的猜到了,定会前来劫我们所运之物。但是真正的东西直接从城西运走,等他们发现恐怕早就晚了。”
“那山中的东西何时撤走?”平阳知府又问到。
道长侧身看向着急的平阳知府:“急什么?还有最后一点,得做完才能撤。”
“什么?”平阳知府拔高了声音,“你就不怕他们在没做完之前就发现吗?”
道长此时满脸不耐烦,他一直觉得平阳知府想得太多,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按照我的吩咐做就行了,只要等到上面来人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道长一直都觉得上面定会派人保护他。
平阳知府听见这句话也无话可说,他自然希望道士假设的一切都成功,但是一次又一次的现实让他内心发慌,甚至现在想到李陵安都是全身酸痛,四肢发软。
他们就在城西等到天黑。快天黑的时候道士却赶平阳知府回去。
“你在这儿有何用?怕还会帮倒忙,回去待命若是出了情况就去缠住他。”
他是指李陵安,道士恨极了李陵安,从始至终不愿尊称或者叫他的名字。
平阳知府无奈,其实相比于去拖住李陵安争取时间,他更愿意在这儿等着计划行事。
可是没有办法,因为道士说的没错,自己现在这个状态确实容易穿帮。于是他叹了一口气便离去。
天渐渐黑了下来,道长也越来越胸有成竹。他抬头看了一眼若影若现的缺月,招手示意开始行动。
下面的手下会意,都站在自己应站的地方。除去道士亲自领队,整个队伍还有十人护送着五个黑箱,而这第一队假队伍里的箱子内,装的还是杀手。
并且沿路道士都安排了人等候命令出手或者支援,他想要的不过是来者有去无回。
车队缓缓行进,而真正运送东西的队伍并未出发,仍旧等在城西宅院。
——
李陵安这边也没闲着,练习了一下午功夫。
“殿下上左下右挑!欸对了对了!”是秦旌的声音。
后院里,秦旌、宋朝宁二人陪着李陵安练功夫。容楚自然也在,不过他对教李陵安功夫没兴趣,他只是单纯的护着宋朝宁并且时不时觉得李陵安的招式有些不堪入目。
更不堪入目的还是秦旌教授的方法。
耍棍还是耍猴呢?什么上左下右挑?还练了一下午……
容楚实在看不下去了,背过身欣赏别处的风景。
“殿下太棒了,是不是感觉现在就可以和人上手打起来了?”秦旌鼓掌,“不过还得再练练脚步动作。”
李陵安摆手,将棍子抛给秦旌跑过去赶紧喝水,这边宋朝宁早就倒好等他一跑过来就递给他。
李陵安顺其自然地接过坐下。他不是累,他是热,虽说今下午也没太大的太阳,但是这动一动还是一身的汗。
他觉得再练下去身体的水分就要流光了。
“和人打恐怕还不行,被人打还差不多。”这是李陵安对自己的评价。一旁背过身的容楚转身过来,头一次对李陵安抛去赞赏的目光。
“殿下别着急,练功这事不能强求,得稳扎稳打练好基本功。不过殿下天资卓越相信不过多久就会超过属下的!”现在在秦旌眼里,李陵安就快接近无所不能了。
“就你会说话,来赏你!”李陵安给秦旌抛去一个桃子,“过来坐啊,别傻站着了。”
秦旌一手接住,傻笑着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李陵安也拿了个桃子开始啃,这桃子旁边添了不少冰块现在也化成了水,不过对李陵安来说还是很解暑,要不是宋朝宁在,他估计会直接喝一口冰水来得爽快。
宋朝宁见李陵安现在还是汗流不止,将自己的手帕拿了出来递给李陵安:“擦擦吧。”
李陵安看见这粉色的手帕啃桃子的嘴都忘了闭上,愣神之后说:“这不好吧,一会儿弄脏了。”
宋朝宁却没有多说,直接起身上手擦了起来:“一块帕子而已,脏了洗不就成了。”
宋朝宁手上动作轻轻的,李陵安觉得像是羽毛在心里挠痒痒,苏苏的。不过宋朝宁的手帕真好闻,有一种比手上桃香更好闻的香气。
“我……我自己来吧。”回神过后的李陵安略显羞涩,憨笑接过手帕自己给自己随意擦拭起来。
奇怪,香味变淡了。
宋朝宁也没想到自己会下意识有这番举动,脸颊微红地坐下。不过这天够热,说是热红的也说得过去。
但是李陵安的脸却比刚才更红了。尴尬的他不知说什么,又低头啃起手中的蜜桃。
“朝宁小姐,我也有手帕吗?”秦旌这时突然冒出了一句让李陵安猝不及防,一口桃子将自己给呛到。
“咳咳咳!”李陵安这会儿脖子根都红了。
宋朝宁也没反应过来:“……啊?”
“怎么吃桃子也堵不住你的嘴。”容楚白眼一翻,又拿了一个桃子往秦旌嘴上砸去。正巧秦旌咬住了它。
“呸!姓容的别以为我不敢打你!”秦旌气急,起身就想与容楚大干一场。
李陵安终于不再咳嗽缓了过来,但是嗓子还是不能马上说话,便一把拉住秦旌,将他扯了回来坐好:“吃你的桃子吧。”
殿下都发话了,秦旌只好作罢,但是仍旧气鼓鼓地瞪着容楚,狠狠地咬下一口又一口的桃子。而后者则装作没看见。
“那个秦侍卫,我只有一块手帕,不如把容楚的给你……”
“不必!”容楚和秦旌这会儿默契十足。
“……好。”
“这么爱干净呢,还随身备着手帕。”秦旌砸吧嘴。
看着两人拌嘴李陵安的笑意突然慢慢隐去,因为他想起了在毓秀山经常和苏尚卿拌嘴的日子。还不知道这小子会不会给自己回信呢。
对面的宋朝宁看出了此时李陵安表情的变换,刚想开口询问,却有人跑了过来。
“殿下。”是陈伯。
“陈伯?布施结束了吗?”
“殿下,刚刚得到消息,那道士带着人正运东西出城。”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