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还回得来吗?”我问。
修离摇头。“一个肉身只容得下一个魂魄。若想她回来,小宣你就需得离开。”
闻言,我如遭雷击。原来我真的是横在他和原主之间的第三者。我阴错阳差的出现,才导致原主的魂魄下落不明……
“不过依在下看,宣儿姑娘她应早已入了冥界,转世投胎去了。”修离接着道。
“为何?”
“因为只有对人间极为留恋的魂魄才会游荡人间,而当初宣儿姑娘报了必死的决心,断不会在这世上停留片刻的。所以空儿的毒看似有解,实则无解。”他的话语是那样轻描淡写,在我听来却是那般残忍。
我缓缓伸出手。“还请师父将解药给我,不试一试怎知行不通?”
“如今这世上仅剩这一颗解药,若是小宣无法为他解毒,岂不是浪费了这唯一的解药?”
“可是……”原主不是回不来了吗?不过后面的话我没说出口。
“况且即便是小宣愿意一试,空儿怕也不会答应。”
“为何?”
“其中缘由小宣应想得到。”
我怎么会知道?
我疑惑,却忽又想到念空说成婚前不会碰我的那番言论,心中不由气闷:到底是这身子的贞洁重要,还是他自己的命重要?!
我再次伸出手,倔强道:“还请师父将解药给我。我说不定能想出法子。”
把这解药拿回去研究研究,若是能分析出解药的成分,说不定能突破以女子为药引的限制,配出更为直接的解药来。
修离曾用御魂术探查过我的前世,自然知晓我懂医,却还是凝重地看着我。
我补充道:“师父若是信得过我,便将解药交于我。”
他犹豫片刻,终还是将药盒放在了我手中。
我将药盒揣进怀中,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别苑。
空儿还在昏睡。我在他身侧躺下,脑中各种思绪汹涌:原来原主早在两年前便出事了,两年间这副身子一直存放于冰石室……
脑中忽然间又想到自己刚苏醒时私密处的剧痛。心想那伤必定是原主出事前便造成了,或许失身才是原主跳崖的真正原因,念空恐怕至今都不知。可这副身子在洞中存放了两年,那伤竟然一丝也没有痊愈。这或许与灵魂离体有关吧?
我无奈苦笑:我这个自娘胎里便注定了的无神论者是要就此转性了吗?不过有了这么多离奇的遭遇,想不改变怕也是难事。
望着眼前空儿柔和的睡颜,之前纷乱的心绪瞬间平静下来。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腰,闭上了眼睛。就这么小睡一会吧!等醒来就能见到他了……
可我没想到的是,等我在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天真无邪的童稚眼眸。
怎么就一下子睡到第二日了呢?都没见上他一面。然而接下来的一连几天我都没见到过念空。而罪魁祸首便是他的那个好师父修离。
那日与他的交谈似是提醒了他我是医者这件事,而他竟是对此很是感兴趣。每日晚膳过后便会准时出现,同我谈医论道,我想躲都躲不开。可我还是耐着性子,毕竟我现在借住在人家这里,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所以就真的同他讲起西医一些最基本的理论。
而修离也不愧是借助御魂术窥得千年后世界的奇人,接受能力出奇得强。我一开始还只是口头传授,待到后来讲到外科手术的部分,竟不知不觉为他演示起来,当然手术对象是动物。后来不仅连最基本都缝合术,就连神经、肌腱的修复术也一并交给了他。
时间一长我才反应过来,这修离表面是在向我求教,恐怕他的真正目的是不让我在念空那里留宿吧?
没想到他这个博古通今的人也依旧摆脱不了封建社会的迂腐思想。
不见念空已有五六日,对他甚是想念,心想今夜不论多晚都要去看看他。
过去的这五六日中,夜晚自是与修离论道,而白日则全用来研究那解药了。然而却无甚进展。
成品药丸不比药渣,仅凭气味,我只分辨得出五六味药材,却又不敢盲目将其破开,担心会毁了这唯一的解药。
目送着修离走远,我长出一口气:终于走了。
回到房中等了小半个时辰,约摸修离已经歇下,便披衣出门,打算偷偷去见念空。
踏入院中,突然发现今晚的月光格外明亮,心头突然一跳:今晚便是圆月之夜,我怎么就给忘了呢!
忽然犹豫起来:究竟是去看他,还是去后山找月归蛇?
思忖良久,最终还是选择了月归蛇。毕竟现在已临近暮秋,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再等一月,恐怕到时蛇类就要进入冬眠状态了,到时候说不定就找不到半点蛇影了。
打定主意,回房拿上事先准备好的包袱便直奔后山而去。
这些日子与修离论道,不是没有问过原主的身份,可修离却讳莫如深,说什么人生在世,只背负自己的人生已足够劳心费神,又何必再多添一重负累。
我虽不知修离如此行事究竟为何,但他既不愿透露,我便不再勉强。
除身份以外的各种问题,只要我问,他都甚是耐心地回答。
当得知我对后山的奇花异草、珍禽异兽颇感兴趣。修离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为我讲解。我因而也对这后山及月归蛇有了更深的了解。
原来这后山其实也不像外界传闻那般凶险异常。这里的一切活物皆有灵性,方法得当可轻易驯服。比如若在后山遇到动物攻击,只需吹响凤离一派独有的玉埙便可将其攻击性降至最低。
当得知我打算夜探后山,修离竟将这玉埙借予了我,还传授了吹奏之法,我甚是感激。否则有了上次空儿被蛇咬伤的经历,我就是再神经大条,也绝不会独自一人深夜入后山。
思及此,手又不自觉地摸了摸包袱里的埙,甚是安心。
我不自觉回想起近几日与修离的相处。或许是因为与我逐渐熟络起来,修离言语间的那种淡然与疏离渐渐被坦诚替代。
我们除了谈医,更多的时候说的是我那一时空的事。通过交谈,我发现他对二十一世纪的了解远远出乎了我的意料,因为他不仅仅是了解二十一世纪的世情,甚至对现代思想也是了如指掌。
每次同他交谈,我都会觉得极为畅快。或许是因为身处异世,却还能如此肆无忌惮的发表自己作为现代人的观点,而感到庆幸。如若不然,我怕会十分憋闷吧。所以不知从何时起,修离已成了我无话不谈的朋友。而他出色的洞察力也常常能窥见我的心思,却又出于尊重不点破,我很是感激,更是珍惜他这个朋友。
不过他是个八旬老人的事实还是令我难以接受,不仅是因为外表上不像,就连思想上也丝毫察觉不出。不过他是多少岁又有何关系呢?在异世能有如斯友人,实属一幸。
我按照修离的指点,不多时便找到了月归蛇最可能出现的地方。我找好一出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尽量减少活动。
我会这么做是因为修离说月归蛇对周遭环境的响动十分敏感,若是将之惊动,可能会招致攻击。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捕捉月归蛇难如登天:因为捕蛇人常常是还没来得及靠近,便已被月归蛇发觉一击致命。
我静坐着,四周环绕着低矮的灌木,却不会阻挡我的视线。我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喘,只双手紧紧捏着玉埙,凑在唇边,时刻准备着若有不测便吹响玉埙自保。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屏住呼吸,朝声源处望去,忍不住瞪大了眼。
只见前方月光洒落的地面上有一条移动的银色光带,仅有成人拇指粗细,蛇皮没有一丝纹路却甚是耀眼。那光芒与银白的月光相映成趣,我看得痴了,不想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奇异的生物。
刚想仔细去看,却突觉月光暗淡下来。抬头望天,发现是圆月藏匿入了云间。低头复去看那月归蛇,惊觉那蛇周身的光芒也暗淡了几分。这蛇身的光芒竟与月的阴晴同步!
我禁不住又是一阵赞叹,同时还有丝惋惜:可惜这蛇毒性甚烈,不然真想捉一只回去当宠物来养。思及此不由长叹一声。
叹声落下才惊觉大事不妙,只见那月归蛇察觉响动,蛇身骤然直立而起,蛇头正对着我,朝我袭来。我大惊忽然想起玉埙,却不知何时脱了手,再找已是来不及。心想:完了!上一次有空儿,这次再无人救我。心一横闭上眼,心想不就是死吗,又不是没死过,说不定下一世会过得更快活。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代替的是一阵破空声,而后是什么东西落地之声。我心中一惊,忙睁开眼,只见那蛇的七寸处插着一细长之物。偏巧一阵风吹过,那物事露在蛇身外的部分随风灵巧摆动。我不敢置信:那细长之物竟是……一根草叶!深秋的枯草较脆,有的轻轻一碰便会碎成干粉。由此可见,出手之人的内力必定非常人所能企及,才能在情急之下将这脆弱的枯草叶当做武器,还一击即中!
思索间只觉一人影靠近,我急忙朝来人望去。
“念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