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挂了许多事,阮渺薇今日醒得便早了些,披着衣裳来到窗前,伸手将窗扉推开了几许。
后半夜果然是下雨了,将先前的落雪冲刷的了无痕迹,空气中满满是冷冽的潮气,欺面而来……
子佩听到些细微声音进来,连忙喊出了声:“小姐,快些过来罢,别被寒风侵了体,后头可是会头疼的。”边上前给阮渺薇裹紧衣裳。
阮渺薇颔首:“嗯,那便把窗关了吧。”
魏姨娘现还未有什么大的招数使来呢,自己怎么能先乱阵脚呢,虽需防微杜渐,但也不必过于杞人忧天。阮渺薇遭冷风一吹,醒了头脑。
“之前的事情小环办得甚为妥帖,将她叫来吧。”
……
小环今日一如既往地早起扫地,庭院甬道上雨溅了些斑驳泥水,她把着比自己高许多的竹扫把,在石板上奋力地划着。
忽听的子衿姐姐唤她去小姐的房里,小环连忙将扫帚放好,一路走着时,边整理着袖口、上摆,又看到了裤腿上沾着的新泥,使劲拍了拍。
小环进了屋紧紧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看周围一眼。听得一道清丽但不失稚嫩的嗓音:“小环,你的事情办得很好,你想要什么,只要不出界,我都可以给你。”
小环想了想,自己并不需要什么,这里有吃有住,她做的都只是自己的分内的,只要能一直给小姐做事就好了,这样让她觉得自己是有用的。
却嘴巴笨怎么也说不出来,急得汗都下来了。又听得那声音道:“给你卖身契,放你出府可好?”在阮渺薇看来自由身当是最可贵的。
小环却吓得立马跪了地,抬头急急道:“不,小姐,奴婢不要出府也不要其他什么,只要一直服侍着小姐便是最大的心愿了。”
阮渺薇有些惊讶,竟是这样的想法么,看着小环质朴的眼睛缓缓道:“那你便顶上柳儿的茶水活计吧,另外我再给你五两的赏钱。”
小环做洒扫丫鬟月钱不过是每月二钱银子,她又不怎么花,都攒了下来。小姐竟然直接赏了五两,这都够普通六口之家一年的嚼用了。
小环原本这赏钱也不想要,但对着小姐不容置疑的目光,便答应了下来。临走了又使劲磕了三个头,心中念着以后一定帮小姐干更多的事。
阮渺薇看着远去的小环背影,觉得这个可培养成心腹。
待一切收拾妥当,阮渺薇要去正房给母亲请安,顺便说说柳儿的事,心里想着这般,正好子衿进来来说看管柳儿的仆妇有话要禀。
阮渺薇低头抚着袖口的蝴蝶纹样“何事?”
立在屋外的仆妇有些面色难看,诺诺说道:“老奴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柳儿不曾与我讲,要小姐亲自过去,再与小姐说。”
会是什么事呢,也罢,原本也有与魏姨娘的相关的事情问她,如今天色尚早,去去也无妨。
……
柳儿一想到自己以后的下场,心慌意乱得紧,抖抖索索竟一夜未睡,神情憔悴,眼下青黑。从破窗口见了着阮渺薇带着子衿过来,仿佛见了曙光。
神情冷淡,语气冰冷:“有什么事便说吧。”
柳儿扶着窗棂颤巍着起身“奴婢确实是利欲熏心叛了主子,不敢再奢求小姐原谅。如今想将一件事情,并魏姨娘与奴婢的来往告诉小姐,只求小姐让人牙子将我卖与干净人家……”说到最后已眼泪涟涟。
“那便先说说你与魏姨娘的事罢。”这柳儿若说的事是真的,且没有欺瞒,她的要求也不是不可以满足。
“魏姨娘一开始并没有直接找到我。我在有一个姑母同在这个府里,她是在大花园里做扫地剪枝的活儿,魏姨娘身边的采沁姑娘就由姑母寻到了我,给我送东西。先是去到大花园与采沁接洽,后来这几天才改为了直接到西跨院里,满打满算是半个月。”
说道此,柳儿急急举起四根手指道:“但我发誓与采沁说您的事不过四回,且都是几时回来,又几时出去的细微琐事,您的房里我平常都连进都进不去,并不能知道什么!”。
院内人多手杂,所以阮渺薇很是注重隐私,除子衿子佩外,谁都不允许私自进房间,柳儿一个负责茶水的,确实是难以知道更多消息的。
“采沁有交代你做过什么吗?”
柳儿煞是思考了一番,果断摇头:“并不曾让我做过些什么事,只让我好好盯着您,有异常再告诉她。”
阮渺薇垂了眼睫,好在柳儿这条线时间并不长,没有惹出什么大事。“现在便说说另一件事吧。”
听到此,柳儿萎靡的眼中都迸出些光亮来。将这件事告知小姐,自己的念想当也会更好地成全:“因着奴婢的不忠,小姐便发了这样大的火,那您可知,咱们院里还有个同柳儿一样的人……”
阮渺薇还不待如何表示,倒是身后的子衿一听这话腾地怒了:“什么?我们院里竟还有吃里扒外的下人。”
“她的位置还不及我,是负责院里洒扫的小瓶。先前见她总是不明不白的从外头回来,问她是去办什么事了,也总支支吾吾,当时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我与魏姨娘勾连之后,熟悉了这种情况,才怀疑小瓶做得事怕是和我一样的。”
“所以你只是怀疑,但并没有证据是吗?”阮渺薇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但心中的恼怒更甚:择出个柳儿又来个小瓶,原来她院内都漏成筛子了是吗。
“奴婢……奴婢确实是没有证据,但以小瓶的动作神情,奴婢敢肯定,她必是有问题!”柳儿口中万分确定着小瓶的嫌疑,双手已紧握成拳。
“行了,我知道了。今日下午你便会出府去到别处了。”阮渺薇轻轻点头,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带着子衿走了。
柳儿目送着主仆出了视线,心中喟叹:自己已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今后的下家如何,且看天命了。
……
从柳儿那出来,阮渺薇一径去了抟溪苑正房,与平时别无二致地陪着崔氏用完了早膳。待葚哥儿出门后,才说起昨晚自己院里的事情。
“这样大的事情你都不同娘亲商量,自己就做了?”崔氏有些惊讶,女儿不过才十岁,竟有这般大的魄力。不过转而又心疼起来,伸手抚向女儿的脸颊:“惩治奴才这样的事情,交给娘亲来就行了。你还这般小,他们若有勾结,伤着了你怎么办!”
阮渺薇享受着崔氏细腻温暖的抚摸,并不反抗,口中小意安慰道:“娘亲不必担心,那时知道这样的事,心中气愤。又因是夜里,不好叨扰娘亲,便自作主张得自己做了。”
“你这孩子,真是。”崔氏仍是心有余悸。
阮渺薇觉得母亲好像没有抓到重点,漫不经心状提起:“娘亲你觉得,魏姨娘为什么会把手伸到我的院子里来呢。按柳儿的说法,就是这半个月的事情。”
崔氏抚着阮渺薇的手略有放缓,面上有些许沉重“小曙,魏家近来发生了些事情,她们且有焰气可涨。只是我们母子三人却不是任人搓扁揉圆的面团,若有不自在,便可直接回你外祖母家,不必管阮府里的这滩浑水。”
阮渺薇听这意思,母亲已经知道魏祯的事情了,且看样子已有退路,放下心来。与她说了让人牙子把柳儿带走,卖与殷实的人家的事,崔氏以为是女儿心里良善,自是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下来。
而小瓶的事,阮渺薇并不打算说。这个人应当无关魏姨娘,至于她是“何方神明”座下的人物,阮渺薇自己查了便是,不必说出来让崔氏挂心。
……
阮蓉近日里觉得好不快活,之前母亲说得那件事,果然成真了,舅舅靠着那块石头竟真的腾跃而上,官职连升几级。
对着今日里小厨房端来的早膳,阮蓉也自觉应更有派头些,瞧着食案上的点缀着莲子小米粥,腾地翻了个白眼“又是小米粥,天天吃这些我都吃腻了。绿琏,你赶紧去告诉小厨房,今日我要食碧梗米粥。”
碧梗米系贡品,微带绿色、炊时有香,市面上价格颇高。连阮家这样的侯府每月都进的不多,仅供地位高的主子食用,像阮蓉这般的庶女是没有份例的。
绿琏很为难,小厨房大约不会迁就小姐,而重新做份碧梗米粥的,想开口劝却又知道小姐的厉害,诺诺不敢言。
阮蓉未听见绿琏搭腔,立时眉头一挑“怎的,耳朵眼堵了吗,小姐我还吩咐不动你了。”
绿琏一听不好,觉得还是先将这小米粥端去小厨房问问,换不来只能再说。急急上前去取,却不妨阮蓉脾气甚为暴躁,直接将案上的粥碗掀了,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热腾腾的粥四溅。
“不光耳聋,嘴还哑了是吗,半天不见回话,真真是个木头!”阮蓉一时火上来了,眼里也看不见旁的。只觉得自己身份有所拔高,连这点小事都吩咐不动,恼怒异常。
回头看到绿琏这死丫头,捂着脸缩在一旁,竟还不去换碧梗粥,又是一脚踹在她的腿间:“又装相,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还不快去!”
绿琏半边脸被热粥溅到,现在火辣辣的,腿间亦是疼得发颤,却不敢多言语。连忙起身出门往小厨房走,还听得身后骂声传来:“这么个蠢笨似猪的东西,还是我的贴身大丫鬟,早晚要将你卖了,换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