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傲亭里,阮渺薇在这一个人吹了许久的风。
将不停动荡的发丝掖到耳后,心中不禁想着:小姑娘的心思,果然就是小姑娘的心思,想一出是一出。
刚与她岁月静好的吃着糕点赏着风景呢,突然又说要去取东西,问她吧,只说和这风景甚为相配,一定要去取了来。
然后呢,独独撇下自己一个人在这吹风。还好这风景不错,阮渺薇自觉自己是个坐得住的人,此时倒也自在。
但还是要在阮渺葶东道主的身份上,写上大大的不及格!毕竟自己不认路,连出去走走都只是能想想,一直在这亭里也是很无聊的。
方才子衿说肚子疼,要去方便,阮渺薇随意挥挥手让她去了。
待子衿走后才意识到,周边可就真正的剩自己一个人了。
看着一如刚才的景,不知道为什么,阮渺薇觉着有些不对劲。似乎风吹竹叶的飒飒声大了些,竹林里似乎又有了其他东西……
平时自己也没有开脑洞的爱好,怎么觉得现在处处都有着异常呢。
阮渺薇正在自检中,旁边突然响起咚的一声。在这死水一般的寂静中,像是投了一个石块般震荡不停。
寻着声响向一旁看去,那场景震撼得,阮渺薇觉得自己能记上许久。
竹林掩映,一个血刺呼啦的人倒在了地上。
……
元怿与多个蒙面人厮战了许久,早已精疲力尽,念着时间够了,终于提着最后一点内力遁走。
而在数不清的岔道甬道上,他自是连看都看不清,凭着一口气乱走,正在头晕眼花间,又见了一座亭。
心中一激灵,还以为走回到了原处,略凝神一看,匾上书隐傲亭。
又见了亭中一个醒目鹅黄色的小身影,并着亭前摆得红艳茶梅。元怿看了许久绿色的眼睛,此刻好似终于没有那么花了。
那鹅黄色身影,原是一个十来岁的稚嫩少女,面庞雅致,眉眼浓淡如画,琼鼻挺俏,下头点缀着一点樱唇。
此刻她仿若被微风吹得有些恼意,将鬓边的碎发往耳后掖了又掖。
亭前茶梅开得锦簇灼灼,娇艳欲滴。但和这鹅黄的稚嫩少女比起来,却仿佛红的俗气,一下子隐为了背景,衬着那抹身影更为清丽雅致……
这般美好隽永的画卷该如何形容呢?
元怿此刻脑袋发懵,反应了良久还是无果,人却直直往地上栽去。
天地一阵颠倒,元怿睁开似有千斤重的眼皮,朦胧中看着那鹅黄色身影向自己而来。
脑袋还在中想着,如若姑娘此刻美救英雄,待我醒来,定要好好答谢!如何答谢呢,还不待想个章程,下一刻,便彻底昏死过去……
阮渺薇自亭中出来,看着仿佛血浴一般的人犹有心惊。
左右瞧了瞧,伸出脚,在他身上唯一尚算干净的左膝盖上踢了踢:“喂!你醒醒!喂!”
连喊几句,一点动静也无,仿若一具死shi般躺在地上。蹲下试了试鼻息,若有似无,差不多可忽略不计。
阮渺薇看了看四周,吁出一口气来,好在无旁人,只有自己看到。
将其被血污得一塌糊涂的大袖撸高,终于露出了干净的金茶底色,阮渺薇就着其内里的干净衣裳,把住了他的手臂。
用力一扯,没想到力气显然不够,又一下子回弹回来。惊得阮渺薇赶紧去看自己的裙摆,还好没有碰到他,不然沾了血,等下可解释不清了。
做足心里准备,阮渺薇神情一凝,十分小心地把着他的手臂,慢慢地拖拽起来。
使劲了半晌,阮渺薇终于觉得差不多了。
其实努力了这么许久,也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差不多在原地转了个方向而已,但已经达到阮渺薇的目的了。
转而检查起身上的衣裙上有无血污,好在自己小心之至,并无不妥。
又伸手摸起头上首饰、腰上挂件来,具都完好,一件不少。等会儿,手帕呢?阮渺薇登时就想要,去翻地上“shi体”。
急匆匆上前不小心踩了一脚,阮渺薇又忽的想起来了,手帕在来的路上,给四姐擦汗拿走了,哦,那没事了。
被翻开的袖内,干净底色上印着一个清晰脚印,阮渺薇似是没看到般,将其一掀盖了起来,与寻常别无二致。
谁踩的?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
转身原路走了回去,阮渺薇在隐傲亭内转遍,从各个角度看,都看不到那个血刺呼啦的人,终于一松,放下心来。
开玩笑,大白天的,突然出现个被血糊了满身的陌生人,谁敢救?
阮渺薇反正不敢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道他是怎么弄得这副模样的,被追杀还是从哪个地方逃出来的,自己管不着也不想管。
所以阮渺薇一直很小心,怕落了个什么东西。如果他仇家认定这件东西的主人,知道了什么了不得事情,那自己岂不是比窦娥还冤。
最好的结果便是,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发生,眼前的竹林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静好。
只是有些可惜,那人长得还挺好的。
阮渺薇想起,那被血溅上的剑眉、鬓角……
过了一会儿,子衿来了。
阮渺薇在这之前,已细细整理了仪容,此刻语气、神态与平常别无二致。缓缓道:“今日在这竹林坐得够久了,现在便回去吧。”
子衿有些迟疑:“可是四小姐还说,要带东西来呢。”
“无碍,我们从原路往回走,想是会和四姐想遇的,和她说了便是。”
子衿福身称好。
不一会儿,主仆二人便渐渐地行得远了。
独留在竹林的元怿,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微风吹落几片竹叶,又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些许凄凉……
阮渺葶已经取了东西回来,此刻在路上碰到了五妹。
阮渺薇对着面前这个风铃仔细打量,终于承认这就是个甚为朴实无华的物什,有些惊讶道:“这就是你心心念念一定要取来的东西?如此平凡,依我看,且不必要。”
“虽则模样不佳,但是对我来说,意义不凡。薇儿,你不会懂得的。不过你现下就要回去么?”阮渺葶看着有些奇怪的五妹。
阮渺薇顺手拉过自家四姐:“这这风吹了良久,我头都有些疼了,今日便早些回去罢,下次再与你出来玩。”
“欸?是吗,这风不大啊,我都没感觉到。”阮渺葶嘴上似在拒着,身体到底还是顺从地随着五妹走。
又侧身伸手在阮渺薇额上探了探,“你现在头很疼么,要不要紧啊。”
“你好端端随我回去,就不要紧了。”阮渺薇颇无奈。
“好好好,回去回去,改日再同你出来玩。那时我一定记着将这风铃带出来,薇儿你不知道,它被吹起来,发出的声响可好听了……。”
“是吗,那挺好。”阮渺薇心知能挡着四姐不过去,却不能挡住她的嘴,甚为平静地搭着腔。
“是啊,是啊,下次你听听就知道了……”谈兴浓厚,叽叽喳喳了一路。
……
绿影掩映,深深如许。
伍吉带着身后一众侍卫,终于在一石块处寻到了自家大少爷,憨厚坚毅的黑脸上咧出一朵花来。
伍察一见他便来气,一巴掌糊了上去:“笑什么笑,亮出的牙晃得爷眼花。还有来得这样晚,你有什么脸咧嘴笑。”
伍吉闻言立刻便闭了嘴,结结实实挨了自家大少爷的一巴掌。
伍察憋屈了半上午,此刻终于见人来了,急忙问道:“你们从玉管亭过来,那儿形势怎么样,有没有见到阿怿。”
“玉管亭边倒了一片的贼人尸体,并未见到元少爷。林中岔道极多,我们分散着寻了好久,中途遇上的一伙贼人亦被我们一网打尽了,细细找着踪迹这才找到了少爷。确实来晚了,还请少爷责罚。”黑脸的汉子恭敬回道。
纵使他们说寻了好久,但阮卿芾算算时间还是惊讶了。
这群侍卫以伍吉为首,十来个人,如此不算长的时间里,摸着这片颇大的竹林,能杀了追来的蒙面人,还在自己特意掩了踪迹的情况下,能够寻来确实是有本事的。
阮卿芾略扫了他们一眼,除伍吉之外,承扇形站定在四周,纪律俨然,身上透着杀伐之气。应都是上过战场的军士,且比之那群蒙面人,武功高出不知几倍。
定国公能拿出这样一批人保护菜鸡伍察,也是考虑得颇为严谨。
此时菜鸡伍察,听得回话烦躁更甚:“责罚肯定有,你等着便是!但先别杵在这儿了,赶紧去找阿怿。他挡着那群人让我们逃了出来,现在还不知怎么样了。快去!”
伍吉一听召着留了一个人下来,其余的全吩咐下去四散着寻人了。
阮卿芾捂着伤口起身,伍察一听见声音,赶紧转身过来扶他。
阮卿芾原本想推开他,略挑挑眉头,便从善如流地搭上他的肩头。略虚弱道:“现下蒙面人已被打击,且由他们去寻阿怿,我们便先回鹤起院修整一番吧。”
伍察听得连连点头:“也是,你需要处理下伤口,我们先过去。”
此四人一行直往鹤起院而去,而林中的元怿,还在人事不知地等着来扛他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