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渺薇面对吕纤儿突然的情绪失控,也是有点措不及防,但猜到吕纤儿此刻需要的可能不是安慰的话语,因此只是默默陪着她。
其实说让仆妇将阮蓉捂嘴拖出去,只是为了吓吓阮蓉,这么短时间里阮渺薇也来不及多带许多人来。
因此偌大的学堂里,只有她们两个,并各自的丫鬟子衿和白果。
吕纤儿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渐趋于平静,用手帕将眼泪细细抹了,略有抽噎地向在阮渺薇笑了笑:“薇儿表妹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这次真的很感谢你。”
阮渺薇摆摆手:“原本就是三姐有错,我只是出来说公道话罢了。”
对这样的话语,吕纤儿了然笑笑,但心里却是记着的。
哭过之后鼻头、眼眶俱是红红的:“以后,我可以去找表妹玩吗?”
阮渺薇看着眼前少女清澈的眸光,笑着回道:“当然可以,表姐想什么时候来都行。”
“好。”吕纤儿笑的灿烂。
……
急忙躲走的阮蓉,惊惧过后,愤恨只增不减。
原本就是想借着由头,羞辱吕纤儿泄泄火,却没想到,阮渺薇竟然来从中插一脚。
阮蓉揪着盆栽的花朵、枝叶,想着这些,越来越气,终于一使劲,将这盆开得好好的花儿连根给薅了起来,还嫌不够解气,又将其狠命地掼到了地上。
口中愤然道:“这两人,竟都如此可恨,迟早有一天,我必然让他们付出代价!”
绿琏看着小姐将姨娘花了几十两银子,特意买来摆着的上品茉莉,如此糟蹋的半点不剩,心有戚戚然,只是低头看着脚尖。
阮蓉用手帕擦了擦手,不用回头,也知道绿琏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你这样的丫鬟,真的是没有半点用处,在我这样大动肝火时,也不见你能做出个什么宽慰我的事来。好在,今日还能跟余遐心说说话,她一向是能宽慰人的。”
语气里满是希冀,倒是难得能有一个让阮蓉这般对待的人。
……
云京的大雨已在前几日停了,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那连绵的雨,似乎并没有给京城周边的百姓,带来什么影响。
而江南地区的州郡,雨势却还是不止,竟有增大的趋势,已有河开始暴涨水位了。
阮渺薇听着成嬷嬷传来的消息,垂了眼看着空处,心里道一句:果然。
边又伸了个懒腰,她刚午睡起来时,这个消息就传来了。它没有好坏之说,只是合了阮渺薇猜想。
端了杯茶慢慢喝完,阮渺薇才总算从朦胧里清醒过来了,她一向嗜睡,往往睡前和睡后总是带了懒意,与平常的模样很有不同。
调整过来,又想起了一件事:“今日小环陪我去一趟折晖苑,在学堂里碰不到三哥,就去他住处罢。”
话刚说完,子佩进来回禀:“三少爷来寻小姐了,现在咱们苑门口的假山处等着。”
倒是巧,阮渺薇暗道一句,随后就带着小环过去了。
抟溪苑门口就有一道活溪水,终日里汩汩声不绝,做装饰的假山花木极多,倒是说话的好地方。
阮渺薇走近,便看到了一个着青色素袍的高瘦背影,开口唤道:“三哥。”
少年转过身来,虽然瘦削,但身形挺直,且眼里光芒盛,给人很强的朝气。此刻见了走来的粉白色衣裳少女,一下子就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薇儿你来了,感觉有好久没见了。”
阮渺薇同样笑道:“本来就是有近一个月没见了,我这几日都没在学堂看到你,三哥近来是有什么事吗?”
“这次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个事的,我……”阮卿茽略低了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儿,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我打算离开府里。”
阮渺薇没想到是这么大的消息,面上露出惊讶,但更多的是担忧:“三哥有想好去处吗?你一个人直接出门很危险的。”
看到她为自己担心的模样,阮卿茽笑得更深了:“不是我随意想出来的,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个人……”
阮卿茽把眼前女孩儿看作是世上唯一的亲人,因此也全然没有保留,把丘叔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小环被留在了外面望风,这一偏僻处,只有粉白色衣裳的女孩儿和青色衣袍的少年,两厢对立站着,间有轻风拂着他们的衣角。
奇特的经历听得阮渺薇有些发愣,这是武侠江湖么?犹豫着出声问道:“这位丘叔,你知道他是谁吗?”
阮卿茽摇摇头:“他没有告诉过我他的全名,也让我不用管他的事,他……前日就去了。”
倒是有些神秘,阮渺薇还是有些担忧道:“是他让你去衮州的么,那里可是和氐羌人接壤的边境,听说很不太平。”
“自然,我知道那里局势有些恶劣,但丘叔生前写了一封信,让我带着去寻他的那位好友便行了。”
这样的语气,阮渺薇知道阮卿茽是已经决定去了,况且以她看来,三哥一直呆这府里也不过是了了,若是出去,说不定还真能有一番作为。
因此其他的话也不打算多说了,仰起头直接道:“那三哥什么时候过去?我去送你。”
少女就这样直接地看着自己,粉白的衣裳衬得她更加娇嫩,尤其是那望过来的清澈双眸,一如初见时的惊艳。
阮卿茽心神有些恍惚,不由得避了眼神,假意看向女孩身后的米兰花:“大概今、明两日,向府里长辈说下就走了,反正他们是不会关心这些事的。薇儿也不必来送我,今日就当是诀别罢。”
“我说过我是你的亲人,你却把我看作和这府里的一众人一样么?”阮渺薇有些生气,略撅起了嘴。
却不知道她这样是如何的娇俏可人,比之她身后的米兰,鲜活俏丽许多。
阮卿茽一时慌乱起来,也不知该如何做,甫一抬起的手,又放下去,急得只知道干巴巴地道:“不是这样的,你自然与他们不同,我只是……只是不想你那么麻烦。”
模样局促,且信了他的说法,但阮渺薇还是道:“这次你出远门,且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我只是送送而已,哪里会麻烦,你跟我说下时间罢。”
阮卿茽低着头似是想了一会儿:“今日我就会去拜别长辈,明日清晨就走了。”
“几时?”问得急切。
高瘦少年低低一笑:“要不还是我走之前来看你一回罢,省的你多走一趟。”
阮渺薇还是不依,坚持道:“不行,我送你出府总是可以的。”
女孩儿竟是这般的倔强,阮卿茽只好道:“好。”
假山外面是汩汩流淌的溪水,假山里面是微拂的轻风,和她,周遭的轻柔和缓,让阮卿茽心醉也成为了他心里惦念的场景。
……
第二日,天刚有些微亮,恪毅侯府一扇东南角的小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头走出个少年来。
他拿着个颇大的包袱,对着门里头的女孩儿说:“薇儿,已经送到这儿了,你回去吧。”
“不行,我要看着三哥走。”因为是硬撑着起床,声音难得带了丝软糯。
这样一声三哥,唤得人心都软了,也许是因为身周朦胧到什么也看不清,阮卿茽第一次大着胆子,由着自己心意,伸手摸了女孩儿的头顶。
但也不过片刻,就收手退开了,脸上是灿烂的笑:“我走了,薇儿。”
女孩儿看着他:“嗯,就算你不认这个家,但要记得还有我。”
“好。”少年说罢,便转身走了,脚步轻快。
阮渺薇便眼看着那光条条的背影,于微光中消失在八宝胡同里。他给人最深刻的总是这样孤身的背影,不过如果纵使他只有影子相伴,心里不孤单就够了。
这么想着,阮渺薇闭着眼打了个哈切出来:“啊,好困,要回去睡觉了。”
阮府东南角的小门吱呀一声,又重新关上了。
而阮卿茽来一处无名山头,对着一方没有立碑的新墓,连磕了三个头,随后带着阮渺薇准备的包袱,跟着一列商队,朝着西境衮州出发了。
……
接下来的几日里,江南地区水灾频发的消息不断传来,一开始只是一个县郡被淹,后来情况却越来越紧急,地区奏折也如雪花般纷纷到了承弘帝的书案上。
阮渺薇仍是让成伯关注着消息,府内生活没什么大的改变,还是如之前一般的形势安逸。
自从那次在学堂里替吕纤儿解了围,这位表姐时常来找阮渺薇说话,一来二去,两人也慢慢熟悉了起来。
今日里是十五,因此府内主子都聚到了阮老夫人的多寿堂内,各相见礼说起话来后,小辈们也四散着去做自己事了。
阮渺葶正在与阮渺薇说着话:“薇儿,你今日的头饰甚好看,尤其是……”
两人耳语叽咕着
一旁的吕纤儿带着笑走过来,迤迤然福了身道:“两位表妹安好。”
阮渺薇同样笑着回礼。
而阮渺葶却难得的有些脸色不好看,沉默了一会儿才福了身。
只是另外两人已经谈上了,倒是没注意她的异常。
因吕纤儿住得离多寿堂颇近,所以招呼着阮渺薇去她住处玩玩。
以阮渺薇的懒性儿,从来都是别人去找她说话,没有什么事,她一向只待在自己地方,不会去寻别人的,因此她倒是一次都没去过吕纤儿的住处。
这么一想,只是笑着答好。
两人还待继续说些别的,阮渺葶直接出声道:“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