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用过了早点，就把餐具递给烟火分类清洁，然后往外走，准备去一楼大堂。

“老板娘带了哪位回来啊？”

“是仙族的月下老人。”

“哦哦，就是月老嘛？”

“对的，这位大人名字叫散萤，可别记错了。”

“好……”

烟火用他枯瘦的手将食物残渣揩干净，然后耳尖一动，将远去两人的交谈听得清清楚楚。而后面色一沉，浑浊的眼突然爆起精光，如同一匹睡狼嗅到血液的味道惊醒那般，眼神冷得可怖。

“散萤啊……呵。”他苍老的音色极沙哑，最后还用一个讽刺得尖锐冰寒的笑结束，周身的气息仿佛瞬间就切换成了标准反派模式。

所幸没有人看到这副样子，当他收敛好情绪，便又是饭堂里普普通通、不苟言笑的打饭大爷。

巫祺和徵羽说笑着到了一楼，看了眼大堂的局势，面面相觑，把笑意收敛，改成严肃的模样。

老板娘依旧是穿着正红色旗袍，踩着起码十厘米的高跟鞋，瘦削的美人脸扬着一抹笑，笑容不大，甚至可以算柔和，但不知为什么平白看得魂体生寒。

而所谓的客人，也穿着一身红，更偏向桃花红色。老板娘的红衣是显御姐气场的，而这位哪怕没看到脸，也给人妖孽轻佻的感觉。此刻就被正红那纤手抓着后领一个过肩摔，啪地一声落地，画重点，脸着地。

“啊！！”这一声惨叫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巫祺悄悄地扯了扯徵羽的衣角，徵羽悄悄地往她身前遮了遮。

“正红你说不过我就打我？你讲不讲道理的！”散萤好不容易缓过来，抬起头冲着转手腕的老板娘大吼一声。

然后老板娘暼了一眼，这货就立刻认怂。又见正红没有再打他的意思，才悄咪咪撇着嘴从地上爬起来，用了个术法把身上的脏乱收拾妥当。这洁癖就算了，可他还一脸嫌弃地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瓶香水，喷了个过瘾。

不知道具体是什么香，但我们可以称之为渣男香。

“阿嚏——”巫祺很不想在这个时候释放存在感的。

本来老板娘是没什么意见的，但听见巫祺的喷嚏，就又向散萤杀过去一个刀子般锐利的眼神：“我警告你，你在仙都怎么花枝招展我不理你，来了我的地盘，你可以试试看。”

“我——”散萤大人简直超级委屈，但是碍于打不过，只好一挥袖，将那冲人的香气散掉。

巫祺从徵羽身后默默地探出头，仔细打量这位管姻缘的仙：他五官长得自然也是相当风流俊俏的，此时绯红色的唇委委屈屈地嘟着，双颊也鼓着口气，直白把主人的心情摆到明面上来。但那上挑眉下的一双桃花眼，最是吸睛，怎么看都觉得多情薄幸，真是十足的渣男面相。

“说，两千年前怎么伤的？”

正红向来不怕不配合的，毕竟她以理服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补充说明，是物理的理。

“大帝不给说哦……”散萤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又拿那双骨相分明的右手心疼地捧着自己的脸。方才那一下摔狠了，虽然施法就不疼了，但是他心疼。

怎么会有这么不解风情又暴力彪悍的女人哦！

“大帝不给说？散萤，你是来地府串门多了就忘了自己从哪来的是吧？大帝管得着你？”正红气得发笑，这位领着仙族身份证怎么就这么听酆都大帝的话呢？

“正红呀，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这么暴力，嫁不出……”散萤的业务能力显然在璇玑之上，哪怕是刚被打过，也能拿出标准工作态度，当然后半句被他自己咽回去了，不然哪能活着回仙都呢？

“正红呀，你既然都知道禹庚让魔掳走陨灭，”他见插科打诨混不过去，只好叹了口气，“那我是被谁所伤，你不也心里有数了吗？干嘛扎我心呢？”

正红沉默了片刻，才问：

“真是ta？”

“真是。”散萤举起右手摆出发誓的样子。

当然，对于巫祺和徵羽而言，这瓜吃得云里雾里，ta？男的女的？哪个族的？做了啥？

然而两位没打算解释。

“你伤好了没？姻缘线找回来了没？”正红看他摆着极其痛苦的表情一会揉脸一会摸胸的，嘴角一抽，问道。

“伤是好了……”散萤弱弱地问答，又马上作出泫然落泪的样子哭嚎，“可是正红你又打我嘤嘤嘤……”

于是正红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捏了一下拳头。

哭嚎戛然而止。

“姻缘线丢的那一小截一直没找到，现在只能用自动运行模式强撑着。”谈到姻缘线，散萤的桃花眼都暗淡了许多，也不娇柔做作了，看起来竟然稍微认真了。

“就是说，你有两千年没牵姻缘线了？”正红眉宇轻皱，“虽说生灵自有缘分，可丢了这一小截姻缘线，也是规则有缺。”

“别说了，我快是罪仙了，要捱天道惩戒的。”散萤说着说着，眼里又盈起雾气，又开始不正经。

“你就在我这里呆着，什么时候讲清楚丢姻缘线的经过，什么时候走。”正红才懒得理他，就白了他一眼，然后顾自回办公室休息。

散萤面对这霸道行径，看着哭唧唧，但心里却感慨着正红还是嘴硬心软的。她赶着这个节点把他带过来，其实是为了保护他。

他也没有什么战力，在仙族日常拖后腿。但因为姻缘线，他不得已老往各地瞎跑。时隔两千年，线索再度出现，冥冥之中那只黑手也该出来了。

而他这种废物，有大佬带飞还要什么自行车？

于是他把衣服整理好，问徵羽自己的房间在哪里，就一步三晃悠、极其风骚地进了电梯，甚至没让服务员带。

巫祺和徵羽注视着他迈着那让人羡慕的大长腿走那让人想剁掉的步伐直至消失，又是面面相觑。

这瓜徵羽是真没太吃明白，只大概知道是散萤丢了姻缘线，正红在追责。

而手握《孟婆日记》的巫祺大概是吃透了个八成，就那个指向不明的ta没听出来，但猜一下，应该也是代指那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