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大门口，当聂十一提溜着垂头丧气的莫太医赶到时，杨家的车队刚好停下，他赶紧领着几个护卫和莫太医一起迎上去。

“在下聂十一，是世子身边的管家，不知是杨府哪位夫人和小姐驾到？”

话音刚落，就听车厢里传来女子的冷哼，但很快又被旁边的一声咳嗽压了下去。

车门推开，一个高大强健的老妇人和一个年轻的女子走下来。女子身穿红蓝相间劲装，手里攥着根鞭绳，神态倨傲，正是将军府大小姐杨清。

老妇人上前一步：“原来是聂管家，小妇人姓刘，大家都叫我刘嬷嬷。我家老爷和夫人听闻韩世子生病在此休养，本想亲自来探望，但老爷前日接了圣旨启程回西北，夫人又累倒了。老爷临行前，特意吩咐大小姐带了些礼物和药材送过来，烦请聂管家通报一声。”

聂十一听了，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老巫婆没来。

他朝杨清行了一礼：“原来是杨县主驾到，真是有失远迎。”

杨清哼一声，很不耐烦：“韩季琰呢？让他出来，就说本小姐来了。”

聂十一脸上笑意收起，苦巴着脸道：“不瞒杨县主，我家世子今日病情突然加重，实在是没法见县主。”

他把韩季琰刚才教的话依葫芦画瓢地说了一遍，又推旁边不情不愿的蔫老头：“莫太医刚给世子把过脉，我这正打算派人回城禀告侯爷，请他上表皇上，再派别的太医过来。”

莫太医细眼撑开一条缝，摇头晃脑：“旧疾复发，寒症入体，吃食还不忌口，难啊！难！”

杨清哪有耐心听他们啰嗦，她自上次在迎来客栈被韩季琰敲晕，醒来后，就被父亲勒令在家反省。

每每想到那晚的情景，她是又惊又怕又恨，长那么大，她何时受过这样的耻辱？

她向父亲控诉韩季琰做的那些事，谁知一向疼爱她的父亲不但不帮她，反过来把她臭骂了一顿，说什么要不是她自己跑出去惹事生非，怎么会招来这样的横祸。

末了，更是扔下一句话：“你先冷静几日，想想自己犯了什么错，想明白了就给我去侯府给世子当面道歉，之后老老实实等着婚期到了嫁过去。”

想到这里，杨清攥着鞭绳的手握得死紧，这次要不是因为母亲向她透露了一个消息，又派刘嬷嬷跟着，她根本不会来。

“杨县主，我们这现在乱成一团，实在没工夫招待你，请你先回去，礼物我代世子收下，等世子好些了定会向他禀明杨将军的好意。”

杨清见聂十一脸上堆着笑，身子却牢牢地挡在门口，好像生怕她硬闯进去似的。

偏偏，她今日前来，真的打算见见韩季琰。

她一定要亲眼看看，那个瘸子，是否真的如母亲所说，病得就快要死了？

她心里几乎要笑出声，抬脚就往里走：“让开，既然韩季琰不出来，我就到里面见他。”

“县主，请留步，”聂十一拦在她面前。

杨清眼一瞪：“狗奴才，你敢挡本小姐的路？滚开！”

聂十一没有动：“杨县主，我家世子现在确实不方便见客，你请回吧。”

杨清见他不让开，怒了，她一向任性，当下想也不想扬鞭向他抽过去。

“你让不让？”

谁知聂十一非但没有躲避，反而伸手抓住了鞭子的一端。

杨清措不及防，被他用力一扯，整个人被拽着向前扑。

“大胆，快放开我家小姐，”刘嬷嬷见状，眼疾手快地冲过去扶住了杨清，“大小姐，你没事吧？”

她身后跟着的一群娘子军这时也反应过来，纷纷跑过来围上前。

莫太医眼尖，见状脚底立即抹油：“哎呦，聂十一你小子自己挡着，老夫去看看世子，他的病可耽误不起。”说完，踩着小碎步一溜烟地走了，还不忘倒背着手。

杨清挣开刘嬷嬷的搀扶，冲聂十一连连冷笑：“好，好，侯府里的一个奴才就敢这样对本小姐。”

“你们，”她指着身边的女子护卫，“我说一句，你们跟着我大声骂。”

“韩季琰，你这个胆小鬼，缩头乌龟，我就知道你不敢见本小姐。”

“你听清楚了，本小姐就算是做尼姑，也不会嫁给你这个瘸子。”

“快骂，怎么？还让本小姐再教一次不成。”

“这……大小姐……”

众女子护卫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她们虽是跟着杨清，但这样当众骂韩世子，别说会得罪侯府，就连老爷和夫人知道了，说不定也会怪罪她们。上次跟着大小姐出去的姐姐们，就因为放任大小姐胡闹，惹到了韩世子，都死了。

她们的尸体被抬回来时，每个人的脖子上一条骇人的淤青，眼珠子惊恐地瞪着，几乎要从眼眶里突出来。

据说，她们是被韩世子的人活生生捏断了脖子……

杨清见她们唯唯诺诺的怂样，更怒了：“白养你们这群废物，平日里在本小姐面前号称武技高强，这点小事都不敢办，要你们何用。”她身边最得力的干将，都在迎来客栈死了，想起这件事，她心头更恨。

“刘嬷嬷，你带头。”

刘嬷嬷的脸色也不好看，她是杨夫人身边得力的人，这次被派来跟着大小姐，一是夫人担心大小姐任性，中途改变主意不来给韩世子道歉，那样夫人没法向老爷交代；二是她也领了夫人的密令，非见到韩世子不可。

谁知这韩世子也太欺负人了，竟然连门都不让大小姐进。

她知道如果完不成夫人的命令，回去后也没好果子吃。

当下咬咬牙，仰头大骂：“韩世子，你这个胆小鬼，缩头乌龟，我就知道你不敢出来见我家大小姐。”

她到底没敢把另一句“尼姑”“瘸子”的话也骂出来。

有人带了头，剩下的也不敢再推诿，纷纷跟着骂了起来，虽然声音没刘嬷嬷的高，但人多壮观，一时间，有路过的人听见了，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都远远地站住，朝这边指指点点地看热闹。

聂十一连连叹气，只觉得头痛，此时状况，竟比他上战场还难应付，毕竟他既不能捂住她们的嘴巴，也不能把她们全都杀了。

这世上，唯有小人和女子难养也。

杨清洋洋得意，她心中的那口恶气出了不少，下巴高昂，指着聂十一：“还不给本小姐让开？”

这时，门内涌出一群铁甲护卫。

“杨县主，”

无尘走出来：“主子请你进去。”

他瞪聂十一一眼，然后目光冷冷从在场众人身上扫过：“传主子的话，谁再敢开口，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