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荣站在雅轩的二楼窗口。

徐磊敲了门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小姑娘。

“盛总，她过来了！”

盛荣转头，是个清丽的小姑娘，干瘪，瘦弱，眼睛倒是透彻，看不出来是经常挨打的可怜小家伙。

“是你，过来！”盛荣向她招手。

隋心看着他想，这就是三哥的外公。干练精明的商人，原来远离了商场，也能是个无世无争的茶叶爱好者。他穿着一条丹青色锦袍，头发还是现代的，两鬓叫岁月染白了。

“怎么，怕我？”盛荣撩了锦袍，端坐在方正的檀木雕花椅上。

隋心摇头，走进了一些。

“你喜欢阿晟？”盛荣斜眼，拿余光瞥她。

隋心只是盯着他看，并不搭话。

“关系还真是混乱。”盛荣嘴角撇一撇，表示不开心。

“您找我过来，就只是问我喜不喜欢三哥？”隋心两只手垂下来，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

盛荣抬眼，正儿八经瞅她两眼。

这丫头，是叫阿晟惯坏了。没大没小的，性子还急。

“我没这闲工夫。”

“那您是叫我不要喜欢三哥了？”

盛荣眼皮往上抬了一点，这丫头，可真是够直白的。没有阿晟这一层，他到还真多看她两眼，可惜摊上了，没办法。

“阿晟那边，你想浑水摸鱼，我不会反对，但别的事，你不用想，如果跑不了，最后定的就是路路那丫头。”

“别的事，是指以后和我结婚吗？”隋心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姿态。

盛荣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说，“你听不懂，是傻；听懂了装不懂，是疯疯癫癫。”

隋心无畏地对上他的眼睛，说，“三哥喜欢我！”

“我懒得听你说废话，你把这当做玩一玩，我不插手，要是认真了，马上滚蛋！”

“随便你，我这个人最没良心了！”隋心唇角沾染了一丝笑意，眼睛却是麻木的，转身往门外走。

徐磊要上去拦。

“让她走吧，真希望她如她自己说的一样！”盛荣不可置否地笑一笑。小丫头心眼多，但不过是个小丫头。

**

隋心回家的时候，竟然一个人都不在。

只一会，门口有人敲门，是徐妈。

她神情焦急地盯着隋心说，“你爸爸出事了！”

隋心楞了一下，蹲下身去换鞋子。

市中心的医院。

温秋月和温雅两个人坐在长凳上，手术室的灯还亮着。

看见隋心过来，温秋月冷淡地瞥了她一眼，问，“死哪里去了？”

“爸怎么样了？”

“残了。”一定是气话，隋心不理睬她，靠着墙等医生出来。

“小小年纪，面子倒是看得重，叫你帮点忙，你三推四阻，现在好了......”

“谁是他的家属？”带着蓝色口罩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神情平常。

“我。”温秋月揉了揉脚后跟，走了过去。

“你跟我来一下。”医生看了温秋月一眼。

隋心的心咯噔一下，门再一次开了。隋兴骁被推了出来，像是疲倦地睡过去一样。

“爸爸。”隋心跟着推车一起走。温雅也跟了上去。

......

“我回去收拾东西过来！”温秋月谁也没看，像是对着空气说话。

“医生怎么说的？”隋心守在病床上问。

“怎么说的？”温秋月嘴角露出讥讽的微笑，看着隋心说，“医生说他成残废了，以后只能坐轮椅了，怎么，你开心了！”

“我为什么会开心。”隋心低垂着头，两只手握紧隋兴骁的手，他的指甲缝里还有碎泥，手上老茧也厚。爸爸，你一定要好起来。她在心里默默祈求。

**

顾家专门请了人过来给隋兴骁做看护。

公司那边赔偿抚恤金，是由顾启铭过来慰问的。

“秋月，这张卡你拿着，兴骁这事，完全是意外。上面怎么也不应该派他去工地那边，他完全没有经验。后来公司里派人过去接他回来，他也不肯。治疗方面完全不用担心，是由公司全权负责！”

“启铭~”温秋月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

隋心坐不下去了，走到独立的那间房。

隋兴骁坐在轮椅上，两只手搭在膝盖上，盯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爸爸。”隋心轻轻叫了一声。

“爸爸做人是不是很失败？”隋兴骁突然低头，声音压的很低。

“我不觉得。”隋心走过去，两只手从后面抱住他，说，“爸爸，你坚强一点，好不好？”

沉默了很久。

隋心终于听见了那一声轻微的应答。

“嗯。”

“爸爸，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等我有钱了，我养着你！”

“心心真乖！”

还是小时候亲昵的语气，隋心假装没有听见从他嗓子里冒出来的那一声颓然的叹息。

——

依旧是雅轩的二楼。

盛荣站在同一个位置，双手握着茶杯，看了一眼隋心。

“人间疾苦，你一个小孩子，自然不会懂。”

隋兴嘴角淡淡的笑意慢慢盛开来。

“我现在懂了。”

“这次意外我也没有想到，说到底，还是启铭那孩子做事不靠谱。”

隋心望着他，突然觉得有些可笑。推来推去，有什么作用，能换回来她爸爸的一条腿。她捏紧了自己的衣襟，捏的不能再紧的时候，突然松开来。

“我这个人，最怕麻烦了。三哥那样的人，对现在的我来说，就是最大的麻烦。”

“你这话，当着他的面，可最好别说，我怕他伤心！”盛荣仍然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伤心不是最好。”隋心盯着这一张伪善的面貌，想，我将来会是怎样一个人，会不会比他更坏。又或者，为了做成一件称心如意的事，会不择手段。即便了做了，他这样的人，也丝毫不觉得是错的吧。

“你这丫头心眼太多，就算不是路路，也绝对不能是你。光是混乱的家事，就搅的不清不楚。”盛荣端了茶，一口未尝，放回到桌面上。

“所以，您以后不用担心了！”隋心微微一笑。

盛荣瞥了她一眼，厉色说，“再让我抓到一次，就不止是这么简单的了结。”

“那，您的标准又是什么？”隋心盯着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