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松狮犬着实凶悍!
它见陆烁并两个小厮迎面走了过来,迅速就抬起了两个前爪,向着陆烁的方向扑过来,张口就大声地狂吠了起来。
连那条拴着它的铁链,都被挣得哗哗乱响。
本来对这种大型犬还只是一种天然的防备,如今见了这般场景,陆烁被唬的心肝一颤,真怕那牵狗的小厮一个不慎,这松狮犬就扑到他身上。
陆炘见他跳着闪躲,十分害怕的样子,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他不仅不吩咐小厮牵着那条松狮远离陆烁主仆,反而从小厮手中接过那条铁质的狗链,故意牵着它走向陆烁,神情间颇为得意。
陆炘抬高了下巴,蔑视着陆烁,哂笑道:“多年不见,二弟还是这么个棉花性子,如今竟连只畜生也怕,真真连我的小厮都不如,说出去,可真是丢咱们陆氏的脸呐!”
这话说得着实刻薄。
陆炘虽然性格阴鸷,却也不是个傻的。
他如今已十三岁了,说是个成年人都不为过,自也知道如今的陆烁与自己再无利益冲突。
且外祖母又一再告诫自己,务必要和二房的人打好关系,因而,陆炘实在没什么理由这般做。
但是他如此讥讽陆烁,却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年高俨因沧州玉罗山之事犯了错,惹了他祖父的训诫,足足被禁足了一整个月。
这高俨可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他打听得自己受罚的原因,却不把过错归咎到自己身上,反而责怪起陆烁和袁文林来。
袁文林的本家远在魏州,他惹不到,也不敢惹。
敬国公府的人却同在京师,那高俨打定主意要给自己报仇,陆烁不在京师,这仇自然就报到了陆炘身上。
高俨与陆炘年龄相仿,又常在一个圈子来往,高俨每每见了陆炘,总要提一遍陆烁被他打落了水。却又敢怒不敢言的怂事。
又总笑话他道:“不进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陆烁是你的亲生弟弟,他胆小如鼠,想必你也不怎么样。”
高俨祖父位高权重,他身边也附和者众多,陆炘倒被一大部分同龄人疏远了起来。
少年人正是爱脸面的时候,陆炘又怎能不迁怒到陆烁身上。
陆烁却不知他心里的弯弯绕。
回想起小时被他欺负的一幕幕,陆烁恨不得撕了他的嘴脸。
当众嘲笑他胆子小,已属过分。如今竟还拿他跟个小厮比,说他连个牵狗的小厮也不如!
陆烁不禁气的牙痒痒。
倒不是陆烁看不起牵狗的下人,只是古代最重等级,拿个正经的少爷跟个小厮想比,明明白白就是侮辱人。
陆烁虽说不想多生事端,可也不是那等被人欺负到头上还去跪舔的。
他大大方方的退后了几步远,看着陆炘,也笑着回道:“畜生毕竟是畜生,哪怕入了侯府,给它穿金戴银,照样是四六不通的!连基本的孝悌伦常都不懂,又哪能奢求它对个陌生人温顺起来呢?
所以说,为着自个儿的安危,还是莫要与这样的畜生为伍的好,大哥您说是不是?”
这句话夹枪带棒的,陆炘又不是傻子,哪里会听不出来?
只是陆炘向来没把陆烁放在眼里过。
像他外祖母说的一样,这陆烁再是嫡出,到底是个小妇养的。
小陈氏虽作了继室,她的姨娘却不过是个美貌的伶人罢了,被陈府抬作了妾,连给他外祖母提鞋都不配。
陆炘一出生就丧了母亲,父亲娶了新妻、有了幼子,祖母罗氏对小陆烁也一视同仁,不曾偏袒过他半分。
陆炘不忿。
从他懂事时起,他外祖母教导他,他亲姨母也教导他,说他与陆烁云泥之别,就该将陆烁踩在脚下才是。
他自小就信了这话,只要有机会,必然是要捉弄他一番才是,又时时威胁他不可说出去,
每每看他痛哭流涕,瞪着双和小陈氏一样的眼睛看着自己,陆炘就觉得畅快,仿佛给他早丧的母亲报了仇,常常以此为乐。
现在他长大了,通了事理,虽不像小时候那样没分寸,但那想法却是未曾变过的。
只是如今见一向被自己欺负的不敢反抗的陆烁,竟敢大大方方的回击自己。
陆炘这才认真的审视起陆烁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陆炘有些气恼,只是想到白氏的狡诈,以及外祖母对自己的耳提面命,也知道现在不是得罪他的时候,不得不迅速控制了自己的脾气。
而陆烁呢,早在说出这番话时,就做好了和陆炘干一仗的准备。
狭路相逢勇者胜,他们兄弟二人矛盾已深,此时就该狠狠给他个教训,才能让陆炘再不敢随意招惹他。
陆炘却出乎意料,并不着恼,笑道:“果然还是小孩子性子,大哥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怎还当了真?京师可不比河北道那些乡下地方,这般小肚鸡肠,日后在同辈之中可是混不开的。”
摆出一副兄长的姿态,似模似样的教训起他来,话里话外却又指责他为人小气,没有君子之风。
陆烁气的肝疼!
钝刀子割人,真他妈难受。
面上却笑吟吟道:“我离京多年,自不如兄长阅历丰富!本应好好请教一番的,只是如今已晚了,小弟又与卫夫子约定好了读书时间,就不再耽搁了,改日再找兄长单独探讨。”
陆炘既不打算撕破脸,自不会做出什么阻拦的动作,他让小厮把那条松狮牵出廊下,又侧过身子,招手道:“即事关读书,二弟就请便吧,为兄也不打扰了!”
陆烁点头示意一番,就带着两个小厮匆匆离开了。
陆炘站在廊下,望着陆烁的背影,掀了掀唇角,冷吭一声,这才转身走了。
他还需躲躲才是,他父亲如今腾出了时间,必然是要为昨日的事惩戒他的。
陇翠院。
白氏闲闲地斜靠在小案几上,下首的绿纹正跪在脚踏上,给她仔细的修剪指甲。
姚大家的跪在地上,偷瞄了眼白氏,见她仍旧在听,这才继续汇报起前院的事。
“松狮?我记得这玩意儿最是凶悍,大哥儿倒是好胆气,连这个都敢养。”
白氏清凌凌的声音响了起来。
姚大家的腆着脸笑道:“可不是呢!说那畜生是千金难求的斗犬,最是宝贵,还要奴才给它寻个妥帖的小厮,说要仔细养着呢!”
姚大祖祖辈辈都是陆府的家生子,在府中颇得看中,如今已在前院作了管事,姚大家的也管着前院的人员调动,一家子都是颇有体面的。
姚大家的又看好白氏,早已向她投了诚。
如此一来,白氏在外院倒又多了双眼睛。
“既交代了你,你就仔细办事就是!”
白氏说到这里,又猛然想起什么,突然坐直了身子。
绿纹拿着剪刀的手就是一抖,把白氏中指的指头扎了一下,冒出了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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