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

那一晚的大战，在陆烁昏迷后不久，便随着援军的到来决出了胜负。

晋王和废太子一起被关押在宗人府里，两方的旧部也被杀的杀、斩的斩、流放的流放，由于两党人脉关系盘根错节，朝廷倒是好一番大清洗，整个大齐的官员人人自危，生怕被判做了乱党。

至于苏成，当晚便被禁军乱刀斩死在朱雀街上，后又割下了头颅，悬挂在午门上，示众以作警示。

其余成王逆党则全部诛杀至死，在这件事上，惠崇帝表现出他心狠手辣的一面，与处置太子时的优柔决然不同。

卫钊以谢沣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认了德嫔做母亲，成了正经的皇子。

德嫔出身民间，原本无权无势，准备老死在宫里的，谁知道竟天上掉馅饼，得了这么有才华的一个儿子。

而她本人亦是水涨船高，随着谢沣被立为太子，德嫔母凭子贵成了王皇后。

王皇后能在宫中活下来这么多年，自然是个聪明的。

她知道惠崇帝忌惮外戚，当年的魏家和如今的高家、陈家便是例子，而惠崇帝之所以选她做谢沣的母亲，也未必没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因此她约束族人，只给他们金钱而推脱惠崇帝赏下来的官职，在宫里也是老实本分，配合着惠崇帝正了谢沣身份，倒是得了父子两人的尊敬爱重。

王皇后能主持中宫，原先的陈皇后却因参与宫变、连同姜菀一起被赐死在朝华殿内。

陈家、姜家、高家接连败落，朝中风声鹤唳，唯有陆家二房风光无俩。

陆烁被成王军一箭射中、为了替孝德太子挡箭而至今昏迷不醒，被朝中上上下下称赞，视作是忠臣能吏。

原先惠崇帝对陆昀还有些迟疑和不信任，随着陆烁一天天一直醒不过来，加上谢沣又时常在耳边提起陆烁救他时的英勇，惠崇帝疑心散了，还赐了陆烁一个忠勇侯。

忠勇侯，五代而斩，含金量可不低。

一门两公侯，陆家当真是煊赫至极！

不过咱们的这位忠勇侯至今生死未卜，能不能享受候爷的福气尚且未知，京师老百姓纷纷感叹，说这陆小爷实在可惜，明明丰神俊朗、大贵之相，如今已经苦尽甘来，他却无福消受了。

在所有人看来，陆烁这么久都没醒，虽说还有些微弱气息，却几乎是没什么希望了。

还存着些希望的，也就只有陆家人了。

忠勇侯府。

“大师。”

一看到道源法师被人引着进来，罗氏、陆昀夫妻、袁文懿，甚至是陆昉都立刻起身，迅速来到了道源法师面前。

陆烁昏迷了这么多天，大齐大大小小有名的医馆他们全都请遍了，那些大夫却全都摇摇头，表示对陆烁的病情束手无策。

不知是谁提起，袁氏和罗氏才猛然想起当年在灵岩寺的一段往事来，匆匆派人去了灵岩寺一趟，却是寺在人去，道源法师竟在两年前便云游去了。

陆家上上下下心几乎凉透了，正当绝望之时，云游的道源法师竟回来了，连灵岩寺都没回，便直接来了忠勇侯府。

见到盼望已久的大师，一家子人的心情可想而知，眼前这人在他们眼中，几乎就是活菩萨了。

能救陆烁的最后希望。

“求大师救救相公。”

袁文懿双眼红肿、面容憔悴，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天，情绪最是激动。世家小姐之尊，一下子跪倒在道源法师面前。

后头的丫鬟婆子慌忙去搀扶她，她却极为倔强，几个人竟是拉也拉不起来。

想到这些日子陆烁气息微弱、将断未断的样子，在场的人全都心里一酸，对袁文懿的作为感同身受。

“施主快快请起，老衲此趟便是为陆施主专门来的，一定竭尽全力唤他醒过来。”

直到最后，道源法师承诺了一句，袁文懿才勉强站起身来，只是熬了这么多天，情绪一激动，险些晕倒过去。

“快些扶你们少夫人下去，熬了这么久，别等烁哥儿醒了，你倒先把身子熬坏了。”

罗氏吩咐了一句，险些掉下泪来。

袁文懿先还不肯，只是见罗氏态度更为坚决，她自然也怕留在这里耽误道源法师诊治，只得先下去了。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看着袁文懿的背影，终于忍不住，罗氏感叹了一句。

陆家子嗣单薄，没成想陆烁长大成人、成了婚，竟还遭遇了这等事。

道源法师道：“施主静心！此次乃是陆施主命中之劫，只要顺利过去了，日后便是繁花似锦、平顺一生了。”

“老身也不求孙子前程辉煌，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罗氏说了一句，接着便嘱咐陆昀。

“快，快带大师进去，看看烁哥儿到底如何了，可有法子诊治。”

陆昀赶紧应是，领着道源法师进去了，袁氏到底不放心，也随后跟上。

等三人走了，外头的丫头婆子才又上了茶上来，丫头给罗氏顺了会儿气，罗氏便挥手让她们全下去。

她看了看陆昉，叹气道：“你也不必在这里呆着了，国公府里还有丧事未完，你也该回去主持大局。”

一听罗氏说起这个，陆昉便是咬牙切齿。

“那个贱人，她……”

“隔墙有耳！”

见陆昉要往下说，罗氏忙对他摇了摇头。

就在京师三方交战的次日，白氏在敬国公府内暴毙。

至于暴毙原因，自然不是因为生了什么病、遇到什么意外，而是活活被人溺死的。

无他，晋王党派被处理的前一晚，谢沣得了消息，亲自来了忠勇侯府一趟，说是从庄先生口中问出了白氏与晋王、苏成勾结在一起暗通消息的事实。

这事情若是传到了惠崇帝耳朵里，那可了不得，本来惠崇帝便对陆昀忌惮几分，若是知道了，恐怕陆昀性命都难保，更何况官复原职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如今敬国公府的福气他们享受不到了，但后续的倒霉事却要一同承担，哪怕白氏只是个嫂子，若是认真追究起来，陆昀也逃脱不掉。

“也幸亏太子殿下仁慈，通了消息过来，不然咱们陆府怕是还要再遭一重劫难，只是这事情到底是个丑事，若是将来不小心与殿下翻了脸，便也是一桩隐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