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家亲姐面前跳楼，这也叫做有良心？

郭岳停下吃饭的动作。

他确实有些感兴趣了。

这种跳楼的混蛋，不说他狼心狗肺，反而称他有良心？

混蛋就是混蛋！坏人就是坏人！下次别给我遇到，不然把你揍个半死！

段欣欣可不知道郭岳竟想揍她弟弟，她的美目仿佛望着远处，追忆了起来。

“我们家重男轻女，但我弟弟从小就维护我。”

“小时候我爸妈经常吵架。”

“吵到火起，就会发泄在我身上，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每次都是我弟弟冲上来，五六岁的小孩子，拿起鸡毛掸扫把就冲上来拼命。”

“家里经常给弟弟买好东西。”

“但是，如果不是双人份的，他就直接扔垃圾桶。”

“好吃好玩的，必须一视同仁，如果没有我那一份，塞进他嘴巴都会吐出来。”

“近墨者黑，我们家来往的亲戚也都是重男轻女的风气。”

“每年走亲戚我都很难堪，他们不准我去坐席，要我吃剩菜残羹。”

“每次，我弟弟都会闹起来，捧起菜肴，一盘盘的摔！”

“哐当哐当的，比鞭炮声还要响……今年你不改这陋习，他明年来了继续摔！”

做得好！郭岳赞许了一句，看来那混蛋也并非一无是处。

得到认可，段欣欣浅浅一笑百媚生。

她撩撩额前的秀发。

继续回忆道，“其实，我弟弟的学习成绩一直是很好的。”

“只是，后来，村里要拆迁了，我爸妈太贪心，做起了钉子户。”

“羊城的拆迁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周围的邻居都同意了，我和弟弟也劝他们不要太贪心了，但他们说我们是小孩子不懂事，狠心苦几年，幸福好几代。”

“邻里全拆掉了，就剩下我们家那栋楼，周围全是烂钢筋水泥，残破的瓦片，灰尘，黄泥，荒芜的杂草和垃圾。”

“那时候我已经上大学了，但是学校很近，我是走读的。”

“从村口到我们家，是很长的一段拆迁废墟。”

“每次夜里回来，我都很害怕。”

“流浪汉，喝醉的人，那些被我拒绝却不肯罢休的纠缠者……”

“把我们视为眼中钉的拆迁方……”

“还有妨碍到回迁的村民们……”

“他们使劲了办法。”

“他们把流浪狗全赶过来。”

“装神弄鬼，各种恐吓。”

“每次都是我弟弟出来接我。”

“风雨无阻……但是终究会有意外的。”

“那天，我弟弟被老师拖课了，而我急着要回家，就不等他了。”

“黑蒙蒙的，旁边全是废墟，突然从灌木后窜出一个戴口罩的人，说仰慕我很久了，要抱我，亲我，我吓坏了，拼命尖叫逃跑，被他追上一脚踢倒，我拼命挣扎，手脚全被碎石子划破了，好在，惊动了附近的流浪狗，全都狂吠奔过来，把人给吓跑了。”

“那次出事后，我弟弟就受不了了，威胁我爸妈同意拆迁，不然就他不读书了。”

“不读就不读，反正拆迁后，几代人的钱都有了。”

“双方就僵闹了起来。”

“最后，我弟弟就真的退学了，搞起直播来。”

“他给我说，他是14岁就打上最强王者的神童，想出人头地。”

“但其实……我是后来才想明白的……他是想直播能赚大钱，在外边买房，不用再住在这拆迁废墟里了。”

说到这里，段欣欣俏脸苦涩，“或许，拆迁真的很影响一个人，人在家里坐，钱就从天上掉下来，我弟弟多多少少也被影响到了，他以为搞直播会轻松赚大钱，但其实……”

听到这里，郭岳不禁竖起了耳朵。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边听，边嗑瓜子。

可是，事关直播，他就不得不格外留神了。

在他们画蛋引鸡的计划中，直播是很重要的一环，潘峻已经立下了军令状。

如果搞不好，他们说不定……真的会掉脑袋。

段欣欣苦涩道，“搞过直播才知道，这行业，早过了风口期，大饼早就已经摊完了，而不懂内情的新人还拼命的涌进来，竞争过剩的同时……还有更可怕的……”

郭岳不禁问了出来，“可怕的什么？”

段欣欣回答道，“利益团体！就像果实长出来，包裹着厚厚的外壳！”

“其实，外壳的利益团体，早已经把直播界垄断得泼水不进！”

“老人带新人的公会，流水线的签约组织，直播公司的内鬼管理，大主播，刷子，早就一层层的捆绑起来，将直播界围得水泄不通，瓜分了所有的利益。”

郭岳的脸色不禁凝重了起来。

他认真的倾听段欣欣说下去。

“不断涌现大主播的风口期早就过去了，现在，早就没有新生的大主播了，那些没有资源且又不肯向利益团体妥协的新人，更是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段欣欣把他弟弟闯荡直播界的艰苦全都倾诉了出来。

一天直播十六小时，各种花钱刷，巴结管理层，求推荐位，讨好粉丝……

小段已经拼命做到了自己的极限，然而，结果却连温饱都不到！

绝望之下，才有了参加青训营的念头，可是，事实证明……打职业的路更艰苦！

后来发生的事，郭岳也能理解了。

小段其实真是个挺有良心的人，无奈，这世界的水太深，他越陷越深无法回头。

不容易啊！郭岳听完后，不禁叹了一声。

既是为了小段，也是为了他们未来的计划……直播界的水那么深……

无利不早起，如果不是拼着那几分利益，谁又会贪早摸黑呢？

有了直播这个共同的焦点，两人的交谈就多了起来。

一顿饭吃完，随着了解的深入，郭岳发现这段欣欣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大方，得体，利索，言行如梳，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上得厅堂入得厨房。

吃完饭后，段欣欣从旁边的椅子拿出一个鞋盒来。

“是这样的，郭先生，你昨天救我弟弟，奋不顾身，把鞋子都踩破了，我找了一双差不多的鞋子，希望款式和大小刚好合适，我知道你是不愿意收下的，但是，受了一命之恩，连累你踩坏了鞋子，如果你不收下，我的心总会愧疚，不会好过的。”

她把鞋盒子双手奉上，美目如波水流转，顾盼间全是诚恳与期待。

呃……郭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天他和吴兴平去测试，把跑鞋给跑得变形脱胶了，但他心里有愧，开不了口买新的，而男人自然不会像女人这般细心，居然一直没人发现，郭岳心里苦，只好自己拿520胶水粘一粘，不想昨天救人，稍一用力，又给踩破了，刚好被段欣欣给看到。

也正是这把人救了，扔下就走，连鞋子踩破都不吭一声的高大形象，打动了段欣欣的固守二十年的芳心。

但是，这鞋子该收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