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右席坐着一直默不作声观望情况的张淑容,先前还忌惮着害怕虞昭嫌吵,噤声紧绷着神识许久都放不开,此时见张夫人这好一通闹腾后,虞昭竟然都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悦的意思,便也试着放下了防备,主动寻着话与虞昭说了起来。
“娘娘近来,害喜一症状可好些了?嫔妾家大夫人,她平日里最为记挂的就是此事,时常还在家书里念叨着,说外头采购的东西离了藤枝好几天,恐怕再好都失了本味,已经把家里几个下人家的田土收来亲自打理了,就想等有了收成时,每日进献些地里现摘的瓜儿菜儿献进宫里来给您尝鲜。”
这话说得十分巧合,张淑容才收了声一秒钟,便见卓姚提着食盒进来给虞昭添置菜色了,仔细一看,从那食盒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的菜肴,可不正是张夫人前几天着人送进朝晖宫的干葫芦条,并着一碗用文夫人送来的风腌干笋炖的鸡汤。
待客之道不能失,紧随卓姚后面进来的宫女们,也纷纷为位于下坐的张淑容三人布置上同样的两品菜色,此举动,也是虞昭在用实际行动,与张夫人文夫人两者传达信息,跟她们表示她们清楚,他们送来的心意,自己收到了,且吃过了记住了的。
“难为你们这般有心,本宫如今觉得好多了,实在不必这般麻烦,”
好听的话听多了,其实也觉得烦,虞昭耳朵被吵得有点嗡嗡,脑海里现在都还回荡着张夫人一门爽朗嗓子的余音,再不想再让张夫人顺着张淑容这话又开始表现滔滔不绝的口才,便先入为主直截了当顺着这话,将谈话推进到了最后一步:
“张夫人你送来的果子和各类风腌小菜,本宫很是爱吃,但物好不可多,多了可就会乏味了,有这些就已经足够了,其余的心意,本宫心领了,便不必了。你为本宫这般费心,本宫心里由衷感激,也实在不知该拿什么当做回报,不如张夫人自己想想,心中可有所求,若有本宫能尽力的地方,定然会尽心而助。”
皇城之内名利场上的交际,虞昭才不会天真地以为,真会出现有人掏心掏肺拿东西去换别人安乐这样的事,文夫人送礼示好,今日所想求自己的事,是虞昭早就预料到的,且事关文罗,她也有心要好好地帮一帮,故就先想解决了其余琐事,再细与她商议做决定。
而这张夫人,虽虞昭也得看出来,她做出的这一些讨好之举的目的,多半是想要与自己结下一个长久人情。但今日她特地前来拜访,说她来之前是做好了空着手回去的打算,虞昭也是不大信的,懒得等她拐几十道弯后才开口,故也不卖什么关子,直接开门见山主动问了,之后的打算,便是撵人,关门,办事。
话再是拿各种词眼装点得委婉,其表达的意思,都已经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了,且张夫人今日也确实是带了点心思来的,怎会意会不到虞昭想要赏东西的那意思,她见顺顺利利达到目的,心中窃喜之余,依旧不忘再表明一番诚心,笑盈盈道:
“娘娘切莫如此说,臣妇为您送点这些拿不出手的东西,只是为表臣妇对您的关心罢了,不想竟然还有幸能让您入得了眼,合上了您的心意,臣妇已经觉得是莫大的荣幸了,怎还好意思腆着个老脸与你求回报呢?”
象征性的推辞一两下,也是这些人求赏时必要走一遭的过场,虞昭也不是看不明白,只得逼迫自己拿出耐心来陪张夫人唱完通套,于是继续道:
“无妨无妨,张夫人但说便是,不为别的,就当是本宫自己想想求个安心,不若受了你这一番心意,却不报答,本宫时常在享用这些东西的同时,老是会记挂着还欠着你的人情,心也就不能完全安生。”
“哎呦,娘娘言重了,臣妇可不敢让您这样挂念啊”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张夫人若再不直言,可就真的有点违背虞昭威仪的意思了,她连赶着将姿态放的极低,做手足无措样站起,双手合拢连声念了好几句佛,后就扭捏犹豫了一瞬间,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面露愧色绵绵启齿。
“先前来时,本确实无这个心,不过娘娘心善怜悯臣妇,这一提起来,臣妇细想一想,还真有件事,想劳委您帮着说和说和,得以了却臣妇的一桩心事。”
虞昭点头,轻声答道:“嗯,夫人说便是,若是此事在情理之中本宫又能帮得上点忙,自当会尽力。”
“若如此,臣妇真是感激不尽,就是想请娘娘”
得了虞昭的许诺,张夫人的情绪十分激动,眼睛里都放着光,急切切开口想与她表明心中所求,可开了口说了一两句话后,仿佛想起了什么,又连忙住了嘴,思量着侧目,望了望旁边的文夫人,又堆了笑脸朝虞昭建议道:
“娘娘,想必文夫人今日来,也是有委屈想求您帮着做个主,事情本该有个急重缓轻,不如,先让她说了,臣妇再与您说。”
不防间手里又被张夫人抛了话头,且还是抛在点子上极为准确的话头,文夫人瞬间怔愣,茫然抬头看了看张夫人,又望了望虞昭,一时脑海里一片空白,犹豫再三才反应过来,慌忙站起,后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能借着这个机会把心里头斟酌了许久的话说出来,堪堪只憋出了一句:
“娘娘,臣妇觉得,还是张夫人先说完吧。”
“那我可就说了,”
踢蹴鞠一般让来让去,张夫人已经礼让了一番,此时话茬被谦让了回来,她便不再客气,摆摆手示意谢过文夫人,看向上座的虞昭,直接道:
“臣妇啊,就是想让娘娘成就一桩姻缘,说来惭愧,臣妇那犬子不孝,今年都二十四了,整日抱着他那堆破文字书不放手,只做得来几篇文章给他父亲打下手,自不细思过姻亲,我这个做母亲的,便不得不为他操起这个心来,这不,借娘娘一个善心,为他说和说和。”
细心瞧见张夫人说话时,眼风还一个劲暗里往文夫人的方向瞄,虞昭霎时便感觉到了几分荒唐,不过不好表现出来,极力压着惊讶,试探问道:
“不知张夫人想为令公子所求的姻缘,是关联着哪家的千金呢?”
“这说来可不就是巧嘛,”张夫人双手一拍,念了一个巧,晃了晃身子,朝文夫人所站的方向挥了挥袖子,笑迷了眼道:
“正是文夫人家那位英气能干的文小将军,她与我家儿子,可是天作之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