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和蔼之人,无需刻意去扭捏什么姿态,举手投足都自是透露着令人舒心的可亲可敬,李老太君就是如此的一个人,俗话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故她老人家时常招来的这些愿敬她受近她的老少知己,也皆是同她一样的实诚人。
因此,眼下李老太君对虞昭说出的话,其中虽还是带着些客套意味,但虞昭只从那长重量但轻轻心意满满的福被里,就感知到了她对自己独处的那一份真诚,眼中瞧着她脸那慈眉善目的笑,便一点生分与虚假都感觉不到,说出来的话,也都是心里头的由衷感激。
“老太君的慈祥,就如这辈子里的棉花一般,虽藏在里头,却实在暖人得紧,”
以手轻抚过自己拿在手里的那床被子,虞昭很仔细的观察了一番,这才发现其还藏着更为精细的关窍,而后就觉得惊喜得很,再次连连与李老太君致谢以后,连忙把百家被抱到南荣夫人面前,与她同观。
“祖母看,这衔接百家布的的丝线柔而密,一块块全部接起来,必定是需一双女工绝佳的巧手,再花费很大的功夫才能做的这样精细活儿,再看这每块布面绣的境内福字与图案,针脚落得顺畅,又很巧妙地让线路只顺着一个方向走,如此细心绣出来的衣被,花纹栩栩如生,却平整如天成,就必定不会蹭着孩子柔嫩的肌肤,此般贴心,若不是老太君呈现我面前,我这个要做娘的人。竟都为他想不到。”
听得虞昭对自己的手艺做了好一通夸赞,李老太君谦虚地笑了笑,又看她对这被子是打心底的喜欢,深觉自己这些天的用心,绝对是有价值的,越发是笑眯了眼,摆了摆手,慈爱谦虚道:
“娘娘快切莫这般客气,我这辈子别的没有,儿孙一大堆,给他们绣惯了了衣服被子什么的,左不过就精通这么一点花样,如今能拿来在娘娘面前献个好,就已经知足了,娘娘若还要如此谬赞老身,才真是让老身一张老脸要羞得抬不起来。”
“老太君谦虚了,这可绝对不是谬赞”
精致小巧的一方被子让虞昭开心,也成功惹出了南荣夫人的憧憬,她仔细观赏着,心中一想到在过几个月,由这床漂亮被子裹成的襁褓中,就会有一个粉粉软软的团子装在里头,心里甜滋滋的,连带着说出的话里头,都抑制不住地满含高兴。
“老身也不怕老太君您笑话,我与我家孙女儿,看绸子好坏,穿布匹舒适,还算得再行,唯独对这刺绣女红,是一窍不通,自来都不曾拿起针做过什么事情,怎能有本事绣出这么好看的被子来了,幸而如今有进老太君的帮忙,她这孩子出世后,才不会短了护佑一生平安喜乐的百家被,老太君的用心该得我们的感激,待这孩子出世后,我一定不跟你抢,让你先抱他。”
着话出口后,李老太君同南荣夫人一起仰面打了一阵爽朗的哈哈,而后笑答道:
“既然南荣夫人如此大方,那老身,可当真就不客气了。”
听两位老人在当着自己的面,就开始盘算自己的孩子,虞昭深知他二位的慈祥良善,便只觉得幸福,不觉得吃心,一心依然在稀罕属于自己孩子得那床可爱小被子,一边摆弄一边随口赞成他们的提议:
“本来就自是该的,劳动了您这般费力又费心,我把他生下来后,老太君您若愿意稀罕他,让你抱一抱算得了什么,待他能走路了,能说话了,我必定每年都回带着她你府给你拜寿,以此来谢过您送给他的这一生福寿。”
“哎呦,可不敢当,可不敢当,若当真如此,晨读只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李老太君名利再摆着手一个劲儿求虞昭莫折煞了她,可脸那笑开了花的神情,却是将心中的受用展现得明晃晃的,再与她推辞了几句玩笑客套话,忽然想起了什么,正色对虞昭嘱咐道:
“娘娘,您可别光顾着谢臣妇,轻您看看那被子的每一块福布,都有各家夫人们的心意么,她们接都是约好了的在边角处,绣了自家的姓,寓意以百家之福养皇嗣安康,不多不少,刚好一百户,你莫只给臣妇邀功,可也得念着他们给您与皇嗣的这些嘱咐啊。”
“老太君说的确实在理,能得各家夫人的嘱咐,本宫很是感激,会记住诸位的恩情的,”
无意间提到了送福布得各位夫人们,虞昭转念忽想起了几天前,卓瑶在饭桌旁与自己说起的那几句关于凌夫人的闲话,心眼不由自主动了动,嘴里若无其事地答着话,手中开始不动声色起了动作,仔仔细细扯着那福被的边角处,认认真真查探每块福布面各属的姓。
挨个挨个瞧过去,虞昭瞧了半天,为并没有瞧见属于凌家的哪块布,反复确认自己没看错后,心中有了一点疑惑,也不欲遮掩什么,直接问李老太君道:
“老太君,前几日我听宫里的人说,说听见了您派来宫里递帖子的人告知,凌侍郎家母亲来拜访你时,曾向您表达过,她也有要给本宫孩儿进献福布的想法,只当时你以要急着拿过来给本宫看的由头拒绝了,可之后过了这几天时间,为何这福被也不见有一份凌家的分子?”
听及虞昭问此问,李老太君忽收了开玩笑说趣儿话时的随性样,神色略微变得正经,甚至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正坐过后,开口正欲与虞昭做答,却不想,即刻就被外头人传来的的动静压回了话音,只听外头看门的小内侍在院子里禀报道:
“娘娘,凌德仪的母亲入宫来了,在咱们宫门外候着求见,说是给娘娘带了许多礼品来,奴才特地进来通传,问娘娘见还是不见?”
“这可真是巧了,”
虞昭一面听着,一面把手的锦被小心折叠好,收进了那一方锦盒之内,又吩咐藕花拿下去存好,转头就和南荣夫人与李老太君笑道:
“可见,这背地里是不能说人的,一说人,人就来了,还带着礼呢,看来今日本宫就算是再是不得空,也免不得要见见凌夫人了。”
闻言,李老太君与南荣夫人没有立刻作答,眉间不约而同凝了一丝沉重,之后默契对视了一眼,还没有开口与虞昭说话,就听虞昭朗声对院子里待命的那个内侍询问道:
“凌夫人可是先去了贤居殿见过了凌德仪再来的?”
那内侍答:“回娘娘,据说不曾,她好似是一入宫门,就直接往咱们朝晖宫来的。”
闻言,虞昭更有一点疑惑,看向南荣夫人和李老太君,轻声奇怪道:
“可是奇怪,竟就这样有诚心,连与自己分离了多时女儿都不着急见,就赶着要来这里见本宫。”
“娘娘,恕臣妇有僭越之嫌,您推辞了吧……”
还不等虞昭做出决策,却见李老太君摇了摇头,十分罕见的行了冒犯之事,开口十分严肃与虞昭建议过后,又仔细解释缘由:
“前些日子,臣妇见了凌夫人,她久病成膏肓,却不在家卧床修养,成日带着一身病气拜访这里拜访哪里的,此行为不说损耗她的身子,对接待她的人着实有些不妥,寻常人多讲情理也就罢了,不好去驳她的热情,但娘娘如今是有了身子的人,万不能被病气沾染了,闹个什么病啊痛的,若此时让她进来,冲撞了您,可就不好了,还是改日再见过吧。”
待李老太君话毕,南荣夫人也连忙附和道:
“正是老太君所说的这个理呢,祖母也知,她病得厉害,和宁,你得顾及着身子,今日就先不见,改日等她好了再见过吧。”
受了两位长辈的劝,虞昭虽不知她二人为何这样草木皆兵,但想着一来要让她们安心,而来也觉得她二人的劝导虽是夸张确实是有点道理的,遂就点点头表示答应,提高声音往外头知会道:
“请凌夫人去贤居殿见德仪娘娘吧,她母女二人好不容易才团聚一次,本宫不好来占用时候,好生收了她的礼道谢,就说本宫已经知晓了她的心意心意,今日就不见了,再去库房里挑几件好摆件布匹,与她回礼就是了。”
外头的人听了吩咐,再回了一声领命就下去办事了,虞昭却迫不及待想探究自己心里生起的好奇,转头就直白朝李老太君问道:
“原听说过凌德仪的父亲在战场救过镇国将军的事迹,本以为李老太君会念在凌家对李家有大恩,待凌夫人会格外亲厚一些,不想听老太君方才的语气,亲厚倒是不见,倒觉得好似对她有些……不甚耐烦……之意?这是为何呀?”
“娘娘是个性子耿直的实诚人,那臣妇也就不瞒你什么,”
说起自家与凌家的纠葛,李老太君语气中充斥着满满的无奈,是十分无可奈何的那般无奈,如同十分心累,缓声叹道:
“凌夫人一家,其实细想,也没什么大毛病,不过是他家男子倔起来皆有些好强不讲理罢了,寻常时候,倒是一家子都守规矩,但守规矩又是守过了头,时常把人弄得浑身不舒坦,我们还得对他们千言万谢,好似欠下了他们好些人情般,殊不知,咱们其实也不一定需要他们这些热情,可他们就是要赶着给人送来,不知该拿他们怎么办……”
向来只觉得李老太君性子和善为人中庸不争,虞昭还从来没听过她对什么人发过牢骚呢,这样一来,就更是来了兴趣,于是又追问道:
“老太君此话怎讲,可方便说与我听听?”
“不止是老太君觉得,你阿祖与我才来这京州城几日,就将李老太君所述感受的清清楚楚,”
与人寻得了共同的话题,南荣夫人也破了寻常不在背后言人是非的原则,苦恼坦述道:
“你阿祖年轻时,修的几套练兵布阵的本事,镇国将军这几日便将他请去了御林军中教授各将士沙场攻敌的诀窍,可凌家哪位曾经顶撞过你的侍郎官开始有些不服教,你阿祖便三招把他的气焰收拾下去了,之后好几日,凌家家主与凌夫人早晚都要拿着东西来拜访说赔罪,找的我与你阿祖,早饭晚饭都吃不好。”
难怪李老太君与南荣夫人会不谋而合地感同身受,两人家不是虚伪之人,同受一人这殷勤的过了度失了真实的奉承,自然会百般不自在,虞昭在心中表示理解,笑着安慰道:
“也确实,与这样爱端着礼仪架子的与人打交道打多了,想想都着实觉得累得慌,不见也好,他们的性子既然这样亲和,想来凌夫人吃了闭门羹,也必定不会记恨着我们什么。”
“娘娘可别误会,咱们可并不是不愿待见她,”
想起家里因凌夫人的热情挑起来的琐事,李老太君心中烦忧过甚,眉头都皱起了一个疙瘩,哀怨道:
“她自以为自己亲自登门拜访的举动不失礼数,实则是太过没眼力见儿,前几日凌夫人登门,为了不失礼数,臣妇就带着媳妇孙女儿们一齐来陪她,她也算细心,把我家人人都算得清楚,每人都备着不一样的礼,见臣妇家中的小重孙体弱,她就说自己身那三拜九叩去道观里求来的一个金麒麟是通的灵气的,非要现摘下来给我小重孙带,身有疾者的东西怎可轻易给孩子带,可她就是那样热情,我孙媳妇不好拒绝,便让了,结果转头,果不其然,孩子一病就病到现在还不见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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