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像第一次展示中性笔那样，再次举起手中的迷你型计算器，笑着说道：“这是电子计算器，专门做加减乘除计算用的。大家大多都是生意人，就算不是生意人也要经营家业，柴米油盐酱醋茶、买衣服、请客吃酒等等都需要记账算账。但是算术很多学堂是不教的，都靠自己学家里传，金额数量小还好，一旦数字多计算繁杂就很容易出错。做买卖，算多了朋友吃亏说你占便宜，算少了自己吃亏就当了冤大头——”

所有人都忍不住点头，有的人还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吴天的话的确很接地气。

“我手中这小小计算器，将彻底改变这一切，就算是没学过一天算术的人，只要识数有了这计算器再复杂的数字计算，也不会出错！”

底下众人大多都是久经商场的商客，自然对记账算账再了解不过了。每年年底盘账核对的时候，都是一大帮人聚在一起，对着堆积如山的账目，起早贪黑核查计算各种商品的各种数目，真是累死人的活儿！

而且，其中只要哪一步哪个人算错，很可能会连带着后续都跟着错！这样又得大规模检查重算，常常让人崩溃！

如果，这个计算器真有如此神通？

很多商贾的眼睛顿时亮了！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商人两眼放光，期待地笑道：“吴老板，这次我们还是笔试一下吧，看看谁算的又快又好如何？”

这说出了众多商贾的心声，纷纷附和叫好，吴天自无不可地点点头。

这一次他相信自己的计算器将会碾压，一众连乘法口诀都没学过的古人。

于是吴天朗声笑道：“那好！曹老板，你店里有没有往年留存过的账本，可否借来让我等作为答卷比试一番？”

曹老板家大业大，店里涉及的各种账目常常搞得人头昏眼花，却一直没有办法，对吴天的计算器十分期待。

虽然账目是商家的商业机密，但曹老板自信自己的账本就算被人知道又如何，难道知道自己每年采买销售多少多少东西，就能跟自己一样成功了？笑话！

曹老板笑道：“自然是有的，而且为了防止虫蛀老鼠咬火灾等突发事件，每年清算盘点过的账目都会抄录三份保存在不同的地方。我这就让人把贞观元年的一部分拿来！”

吴天感激道：“那就劳烦曹老板了！”

曹老板忙摆手道：“举手之劳，能亲眼见证这么多好东西，本人荣幸！”

十几分钟后，曹老板店里伙计就搬来两大箱子账本还有很多类似算珠的工具和笔墨纸砚。

史料对于古代算盘出现和流通的时代众说纷纭，但经过很多研究和史料分析，证明算盘极有可能是发源于唐代、盛行于宋代。

但即使唐初已经有商贾开始使用算盘了，但如今算盘还很原始，运用范围也不够广，各种计算口诀也不成熟，都极大地限制了计算速度。

“我亲自挑选了其中一些账目，都是各类酒水、蔬菜、米粮、布匹等采购支出以及本店的一些日常营收和税务支出，每个月四本共计四十八本。而且各类名头是繁杂了些，还望吴老板见谅啊。”

曹老板拿出一本蓝皮的账本，简单翻了几页，客气地对吴天说道。

吴天十分感谢，然后对台下跃跃欲试的众人道：“现在这里有惠丰酒楼一年四十八本账目，涉及到各类收入支出，我们今天的考题就是计算每种支出收入的最终结果。惠丰酒楼最终当年赚了多少钱嘛，就不必算了。”

众人都哈哈大笑，曹老板内心对吴天也多了几分好感。

吴天又道：“为了不耽误后续参展朋友的时间，我建议大家可以分工合作，根据桌位和账目月份将四十八本账目分给四十八人，每人算出自己的结果后就交给最终负责汇总的人，也就是一共需要四十九位朋友来完成这项工作。”

众人纷纷举手报名，最后曹老板亲自让人抬着账本下台，把账本、算盘和笔墨纸砚给分了，而吴天就一个人一支笔一个计算器！

“是不是太托大了！”

“不好说，但看吴老板自信满满的样子，我觉得又有好戏看了！”

没有任务的围观者议论纷纷，但看好者已经居多，起码敢于嘲讽的人已经基本没有了。

“李二爷，你们李家不是和吴记超市有合作，往扬州、洛阳等地转卖过不少东西吗，这个计算器你们没见过吗？”一个四十来岁的锦衣男子问道旁边一个长须紫袍中年人道。

这个李二爷就是长安李氏集团的二当家，今天羞辱吴天的李二公子李维汉的亲二叔。家里人各忙各的，就派他来看看情况，大哥说李家也有一些商品展出，不过不是第一天。

李二爷虽然也掌管着李家在长安的一些生意，但这些年随着大哥家二小子强势崛起，他逐渐被挤出了李家的权力中枢，很多决策甚至都不问他的意见直接通知他决策结果。

这让李二爷很郁闷，但自己是老二，能力也比不上大哥，除了忍着还能如何？最不能忍的，自然是几个侄儿，作为晚辈越来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李二爷听到身旁男子的话，自嘲道：“白爷，没看到今天李家就我一个人来了吗？他们在家开大会商议要是，把我这个闲人给打发来了！他们跟谁合作，赚多少钱，我哪里知道。”

白爷哪里肯信，只当是李二爷不肯分享商业资源，就嘿嘿笑道：“今天吴记超市老板亲自参展，如今一鸣惊人，今后找他合作的人肯定挤坏门槛，你李家还想吃独食可能吗？”

李二爷依旧无所谓，李家是好是坏跟他有半毛钱关系吗？

账本已经分发完毕，组织分工也都已经到位，只听曹老板一声令下，比赛正式开始！

吴天翻开贞观元年正月的账目，不得不吐槽古代的账本都是流水账，有一笔支出就记一下，也不分类也不归纳，比起后世那种EXCEL统计表格的清晰明了差远了！

吴天没有算简单翻了两页就觉得头大，各种商品支出搅合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

“待会儿是不是把单元格分类记账法，也一并公布出来？嗯还是不，我可以拿着个当筹码跟曹老板谈判，把这个看起来挺好的大客户争取过来！”

想到这里，吴天就放弃了先列单元格统计各类数据，然后再计算的方法。

吴天立马就想到了新的好办法，就是先算其中一种商品或服务的收入支出金额，一路算到底，再回头计算其他种类的。这样虽然要多翻很多书，但能有效避免看错、名词种类混淆带来的痛苦。

说干就干，吴天打算先算出惠丰酒楼一月份到十二月份的粮食消费额。

只见他用手指从上到下飞快寻找粮食的字样，找到后就把金额输入计算器，找到另一个后再按一下加总，以此类推，账本被他翻得飞快，看的底下所有人目瞪口呆！

“这……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把所有种类算的这么快吧！”

他们都误会了，其实吴天一次只算一种，而非翻一页就算出了记录的所有种类金额。

很快，第一本就翻完了，被吴天轻轻地放在一边，开始翻第二本！

第二本不过几分钟又翻完了，又被吴天放在第一本上面，开始第三本……

不一会儿就翻了三十几本，台下那些参与比赛的客商都额头冒汗，都快哭了。

他们中很多人都不会用算盘，只能拿笔把那些数字挨个计算，有的已经列出了长长的计算公式。

但由于不是便捷的阿拉伯数字，所以即使有公式，运算起来也是让人一个头两个大。

有会用算盘的商人，也被流水账给搅得头晕目眩，算着算着就不知道刚才加的那个数字是布匹还是马匹了，又得重新算。

所以为了怕错，他们每算一步，就得把计算结果写下来，就算下一步错了，只需要改正上一步即可，而不是全部重头算起。这就叫每一步存档，正确率和容错度增强了，但写这么多数字（汉字壹贰叁肆），可以想象多么耽误工夫！

而吴天就完全没有这些困扰，一个种类一个种类按部就班地算着，算完一个就在纸上写下一个种类名称和最终结果。

粮食算完了，吴天把第四十八本放在了最上面，然后将高高的账本堆头尾掉了个头，最上面那本又是第一月份第一本了！

吴天开始算布匹，由于适应了古代账本的排序和字体，这次计算速度提高了不少，马上四十八本又是飞快算完！

香油！算完了！

碗筷！算完了！

……

所有人看着比赛双方截然不同的计算风格，一边疯狂翻书、狂按计算器、没写几个字，另一边疯狂列算式、在纸上记录每一步结果、龟速翻书。

第二种风格是他们习以为常的，吴天的计算风格就有点匪夷所思和格格不入了。

难道，这年轻人真的又要掀起算术界的变革吗！

想到这里，很多人都不淡定了，心脏怦怦乱跳。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怎么又这么多大事件就在眼皮子底下发生！

能亲眼见证接连不断的伟大发明，这一趟就算是颗粒无收，也值了！足够吹一辈子了！

“嘉庆，你觉得这次谁会赢？”评委席一个二十多岁面白无须的年轻人用胳膊捅了一下长孙公子问道。

长孙公子正看着那些抓耳挠腮算账的商客们出神，被人捅了一下回过神来，笑道：“自然是吴天赢，而且是完胜！”

那年轻人略有所思，问道：“我看吴天今天是和你一起进来的，你和他很熟吧？”

长孙嘉庆点点头：“认识有三个月了，经常去他店里买东西，经常一起喝酒聊天，是个挺有趣的人。”

然后一脸神秘地凑过去对年轻人道：“德奖兄，改天我带你认识认识，他那里可是有不少好东西，寻常地方根本见不到的！”

李德奖是当朝兵部尚书李靖的二儿子，二十好几了还是文不成武不就，李靖基本对他不抱希望了，李德奖也没啥建功立业的追求，历史上就是终生不仕。

李德奖两眼放光，连连说道：“多谢，多谢！今日得见如此神人，实乃幸事。读书当官多无趣，跟他搞搞发明造福苍生，不是更有意义吗？”

长孙嘉庆哈哈笑道：“德奖兄此言深得我心啊！当今陛下还是我姐夫呢，那又如何？官场尔虞我诈，战场血雨腥风我都懒得碰，还是在长安街坊间逍遥快活的好。”

两人已经约定，有时间一起去找吴天喝酒，“讹诈”些好东西来。

而虞老对旁边的儒雅不凡的中年人道：“子夜，这电子计算器我看不错，你们户部可以先买一些用着试试看。”

旁边叫子夜的中年人忙道：“虞老，我也正有此意，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实在是劳心劳力。有了这东西，我们的压力会小一些。当然，中性水笔也要大量采购，以后全部淘汰毛笔办公了。”

然后子夜突然笑到：“虞老，当朝可是有不少人称呼您为老顽固，可我看您接收新事物的速度和决心可一点不比我们这些晚辈差啊！”

虞老也是哈哈笑道：“老夫历任陈国、隋朝、大唐，宦海沉浮近五十年，什么流言诽谤没听过？我可不在乎。如今我大唐君臣一心，国力蒸蒸日上，有开盛世迹象。老夫虽然年过七旬，但还想趁着没死之前为大唐为陛下的事业出分力。自己老朽不堪用，自然要把德才兼备的年轻人挖掘举荐上去！”

子夜看着瘦弱的虞老感慨又感动，看着台上飞快翻书的吴天，突然小声问道：“虞老，要不要我把此人招到我户部去任职？”

虞老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表示，就是说，我不管，你自己看着办。

子夜摸摸鼻子，摇头苦笑。

吴天的速度越来越快，面前的纸上已经写了二十几种物品的最终结果，额头上也不由地冒了汗。

曹老板忙叫人拿来毛巾，小心翼翼地递给吴天，吴天接过毛巾擦了擦汗，而曹老板瞥了一眼纸上计算的结果，心中一惊！

曹老板颇有商业天赋，对酒店所有账目都了如指掌。贞观元年年底的年终盘账他是全程主导核算的，至今过了才一年多一点点，而且经常查阅往年账目，对其中很多数字铭记在心。

粮食，结果正确！

布匹……正确！

酒……正确！

猪肉……还是正确！

曹老板一边看着吴天已经写出来的计算结果，一边跟记忆中的结果进行比对，越比对越吃惊，二十几个结果都丝毫不差！

要知道贞观元年酒店最终核算的项目也不过三十几项，他不到一个时辰就算了一大半！要知道当初自己带着十几个心腹，可是没日没夜搞了七八天啊！加上复查、交叉核算，前后用了将近半个月才定下来！

他一个人，就一个人，一个时辰就干了他们十几个人十天的工作量！

我的天，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曹老板脑袋里嗡嗡作响，台下那些参赛的商贾也都大汗淋漓，有的人衣袖上弄了不少墨汁，用衣袖擦汗时弄了个大花脸却浑然不觉。

有的人越算越乱，嘴里念念有词跟疯魔了一般，但脑袋里一团浆糊，痛苦地用手抓扯着头发却无法理清楚繁杂的数据种类。

更有一个徐州商人直接仰天长啸，把账本一丢，痛哭流涕道：“错了，我又算错了！我是个废物，我是个废物！”

本就人心焦虑的参展团队，如此一来更是人心惶惶。

旁边一众商客赶紧上来劝慰，帮忙擦汗的，帮忙递茶的，帮忙扇风的，让崩溃的这人渐渐平静下来。

但此时一众都自诩算账高手的商客也都焦躁不安，虽然想过可能会输，但必须不能输得太惨，得给自己留些颜面！

可是吴天没有给他们机会，吴天已经算完了全部账目，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笔，将最后那账本放下，对曹老板笑道：“我已经算完了。”

曹老板眼皮直跳，不太自然地笑道：“吴……吴老板，不检查一下吗？还有的是时间……”

吴天看着下面跟高考现场一般的计算团队，轻轻地摇了摇头，清淡却坚定地说道：“我相信自己的结果。”

曹老板深吸一口气，平稳了心绪道：“那好吧。”

见到吴天已经收笔起身，众人都知道比赛已经结束，就看最终结果了。

算得快没意义，算的对才行！

本来大家以为会让这四十八个人算完，再根据正确率评定胜负，但曹老板却自接宣布道：“吴老板计算结果，与我们当年核对的结果分毫不差！”

曹老板的这句话顿时引发了地震，全都炸锅了！

“不会吧！他一个时辰多一点就真的做到了！”

“除了服气，还是服气！”

“我想静一静，脑子太乱了！”

……

“呼……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好样的！”长孙嘉庆长长舒了口气，而旁边的李德奖望着吴天的目光有点崇敬了。

“果然厉害，我要跟他交朋友！”李德奖激动地说道。

户部的子夜大人，目光炯炯，连连点头叹息道：“看来我大唐真的是人才辈出，我们这些人老了。”

那些当初和吴天坐在一起抽烟聊天的客商，这时候都激动坏了，没想到自己刚才就跟这样一位大神坐在一起吹牛逼！

他还给自己点烟呢！

我拍过他的肩膀！

一众人都激动不已，有的人则为自己的有眼无珠感到惭愧，比如那个洛阳卖茶叶的涂老板。

后悔当时怎么就那么小气，那颗递出去的香烟怎么就自己抽了呢！

曹老板宣布了结果，底下四十八人团队也就放弃比赛了。

“呼……这一本账我都得算好几天，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差距太大了！”

“有这算盘其实也不慢，可是最终结果还是慢的太多，服了！”

那些人纷纷放下账本还给惠丰酒楼的工作人员，齐齐起身向吴天拱手致意。

吴天也向他们拱手致意，台下自发想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曹老板迫不及待地问道：“吴老板，这电子计算器作价几何？”

吴天报价道：“三十两银子一个，送五节干电池，省着点用能用好几年。”

顿时下面想起了订购的声音，吴天满意地点点头，对曹老板小声道：“您店里记账方式太过原始，我这里有一套记账方法可以将效率提高至少十倍。不知曹老板有空可有兴趣和在下一叙？”

曹老板心里一惊，此刻他已经完全信服了此人，忙点头道：“那就劳烦吴老板赐教了！”

吴天上一个展品的打分是99分，他相信这一次应该也不低。

最终在万众期待中，分数公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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