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寝殿出来，朱祁镇和朱祁钰两个人都神色凝重，钱嘉玥仍在院子当中跪着，朱祁镇迟疑了一下，缓缓走到她的跟前，蹲下身子，对上她的视线。

“钱嘉玥，你为何不参与选妃？”朱祁镇逼问着钱嘉玥，虽是做戏，但他内心中仍然期待着钱嘉玥的回答是他想要听到的。

但钱嘉玥躲开了朱祁镇的视线，垂眸看着地板，依然保持了沉默。

“钱嘉玥，你明知朕想听到什么，只要你，哪怕是撒谎，朕今日也会饶过你。”朱祁镇有些着急起来，他甚至想要逼着钱嘉玥出他想听到的答案。

“皇上，嘉玥无福，还请皇上责罚。”钱嘉玥垂下头去，她语气平淡，平静无波。

“这么喜欢受罚？那好，你给朕去奉殿前跪着，跪满十二个时辰再回来。”朱祁镇着，便愤怒起身，拂袖而去。

“嘉玥姑娘，你……”朱祁钰看不过眼去，却又无能为力，话没有完，便叹了口气，摇摇头去追皇上的脚步。

“嘉玥，你这是何苦？”汪女官心疼地看着钱嘉玥，“你哪怕是哄皇上两句也是好的，总好过去罚跪，十二个时辰啊，怕是你根本就支撑不下来的。”

钱嘉玥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她扶着地站起身来，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好像来这里久了，习惯了动不动就跪的规矩，连膝盖都麻木了，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一跪就觉得针扎一样疼了。

无视奉殿守卫异样的眼神，钱嘉玥端端正正地一跪，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

“嘉玥？”钱钦刚好路过，看到有个女官跪在奉殿前。其实钱钦并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但今日他远远瞧着，就是觉得那身影眼熟，这才特地绕路过来，发现的确是钱嘉玥，不免感到意外。

“你为何会在这里？又为何被罚？”

钱嘉玥只是若无其事地朝着钱钦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大哥，我还是给钱家丢脸了。”

“你这些做什么？”钱钦以往每每数落钱嘉玥，总是要拿钱家事，但今他却一反常态，弯腰就要把钱嘉玥拉起来，“走，大哥陪你去求皇上。”

“不用了大哥，你不必管我，最好离我远一些，免得被我连累了。”钱嘉玥却甩开了钱钦的手，“这次是我惹得皇上不高兴了，他想要惩罚我也是理所应当的，你就别掺和进来了，他刚刚了，若是替我求情，要跟我一起受罚的。”

“你到底怎么惹到了皇上？宫里不是都在传皇上倾心于你吗？”钱钦虽然不认同此事，但总比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在此罚跪要好些。

“大哥，我并未参与此番选妃。”除此之外，钱嘉玥不作其他解释。

但这其实是钱钦早就知晓聊，因为此番参选的，各家早就把自家女儿或妹妹的庚帖呈上，但却无人去钱家讨要，钱贵已经与他嘀咕了几次。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虽然钱钦是号称无所不知的锦衣卫，但宫廷内院的事情，却轮不到他们插手。即便知道些什么，也不过是道听途来的罢了。

“大哥，你就别再多问了，总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牵连钱家的，你放心就好。”钱嘉玥的笑容里，多了些疏离。

“我不是这个意思……”钱钦解释，他还想继续问，但一旁的守卫却走了过来。

“钱校尉，钱女官毕竟是在受罚，您若是再逗留下去，怕是在下也要为难。”

“这位哥，烦请通融一下，我再几句话就好。”钱钦陪着笑脸。

“大哥，你走吧，我没事。”钱嘉玥也开始催促钱钦，“若是你再待下去，这位哥为难不，不定我还要继续受罚，到时候可能就不是跪十二个时辰能解决的了。”

“跪十二个时辰？”钱钦目瞪口呆，“你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撑得了？”

“好了大哥，你若是再不走，我大概就真的要撑不了了。”钱嘉玥再次催促。

不知道跪了多久，钱嘉玥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由刚开始的疼变成了麻，而现在已经没了直觉，她甚至不知道还在不在。色稍稍昏暗了下来，落日已经消失，风也渐渐凉了。奉殿前的守卫换了班，可钱嘉玥还跪在那里。

就在她几乎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替她披上了一件披风。钱嘉玥恍恍惚惚抬起头来，发现竟然是朱祁钰。

“祁……郕王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钱嘉玥原本下意识就想要直呼他的名字，但话到了嘴边却觉得不妥，于是又迅速改了口，可她依然觉得十分意外。

朱祁钰却淡然一笑：“没什么，皇上了，替你求情的人要一并受罚，所以我就来了。”

“明知会受罚，你为何还要替我求情？”钱嘉玥不能理解，她甚至觉得朱祁钰有些不可理喻。

这一次，朱祁钰没有回答，只是替她将身上的披风系得紧些，然后在她的身边跪了下来：“夜里风大，当心着凉，若是累了，便在我身上靠一下。”

“你这是何苦？”钱嘉玥悠悠感叹了一声，不知道是在跟朱祁钰话，还是在跟她自己。

“放心吧，是皇兄默许聊，其实，他也并非真心责罚你，这般张扬的责罚，白了，不过是罚给别人看的。”朱祁钰也同样用很低的声音着，其实，他原本可以不告诉钱嘉玥这些，可他还是了。

“我明白。”

“祖母她到底打算如何安置你，既然皇宫里待不下去，其实你是可以出宫的，宫外有我，也会替你安排妥当的。”朱祁钰心中还期盼着钱嘉玥日后会选择出宫。

钱嘉玥没回答，她只是抬起头来看着深蓝色的夜空，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以至于满都看不见几颗星星，仅有的几颗也是晦暗不明的。

“月明星稀，古人诚不欺我也。”钱嘉玥慨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