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珩抱着两只水囊回来的时候,姬白初已经穿好了衣服,至于容珩那身已经被雨水淋得湿透的衣服,她只当是没看到。
“喏,给你!”容珩将其中一个水囊递给姬白初。
姬白初瞥了眼他手上的水囊,干不干,湿不湿,似乎不是因为打水弄湿的,倒像是淋雨湿的。
鲛人族控水的本事用在这里还真是浪费了,不过她感叹归感叹,还是接过了水囊喝了一口,对于那清甜而无半点土腥味的口感,她很满意。
没过多久,就听到了林琳那感天动地的嗓子穿过雨幕,带着一群惊慌失措的人找到了他们二人藏身的山洞。
看到姬白初那苍白虚弱的脸色,林琳嗷一嗓子就扑了上去,撞得她又是好一阵难受的咳嗽,咳出了一摊血渍后终于晕了过去。
容珩冷冷地望着林琳,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杀了这个讨厌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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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风停雨歇,一直挂念着姬白初安危的容珩披上外衣走了出来。
白日里姬白初护住自己,所以才被那洪水拍打得受了内伤,再加上在水底一阵冲撞,后背也被剌开了一个大口子,流了许多血,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
容珩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天在水底,他的真身似乎被瞧见了,是以,还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去看看那人。
不知不觉,他竟然在院子里站了两炷香之久,望着深沉的夜色,墨蓝的眸子里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又渐渐散去。
屋顶上,一声懒懒的哈欠被风送来。
“殿下这性子真是比女子还墨迹,老臣都等得不耐烦了……”
砖瓦响动间,翊王爷稳稳地落在容珩身侧,伸了个懒腰,“连昏睡不醒的时候都不敢进去,胆量未免也太……”小了。
容珩危险地眯起眼睛,衣摆无风自动,有凌厉的压迫感四散开来。
“王爷倒是出了名的好胆量,怎么不敢回尹海?”
翊王爷吓得尾巴都要露出来了,忙正色道:“殿下胆量比天大,老臣望尘莫及!”
他堂堂一朝王爷,只是一个普通的鲛人,在蓝眸鲛人面前,也得夹紧尾巴做人。
传说蓝眸鲛人,是天神诅咒过的罪人,拥有最出色的容貌,最神秘的力量,最惨淡的人生,轻易不敢招惹。
“你说,姬白初屡次救我于危难,是为了什么?”容珩想不通的问题直接甩给了翊王爷。
翊王爷想也不想,张口就来,“那还能是因为什么?自然是殿下你的脸好看呗!”
容珩怔了怔,这话她确实说过,“那我的真身应该被他看到了,该当如何……”不被嫌弃、不被害怕已是极限了吧。
翊王爷心头大骇,本着为同族考虑的心思,道:“殿下的真身要是被女子看到了还好,以身相许便能堵上那人的嘴,姬白初也算得上是半个女子,殿下可以参考上一条解决办法!”
容珩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对于这番虎狼之词不想放在心上。
第二日一早,姬白初就醒了过来,当下就让人搬出了长塌在院中躺下,半阖的眼睛悠然闲适,这样俊美如仙的人实在难与嗜血残忍扯上关系。
容珩看到姬白初竟然只着单衣躺在院外,冷冷地哼了声,“督公这般,是在时刻提醒你对我的救命之恩吗?”
“听起来,殿下像是有报答的筹码。”姬白初的嗓音有些嘶哑,沉着而低缓。
好好的话不好好说,关心起人来都充满杀意,矛盾。
“那你为何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容珩轻声问道。
“人生太过漫长,需要一些刺激,也需要挑战,没有波澜的死水实在是无趣极了。”
姬白初颤颤地掀开眼睫,古井无波的眸子渐渐有了焦距,难言的苍凉之感让容珩心头一跳。
他慢慢握紧广袖下的拳头,冷声道:“原来我还有成为消遣的用处!”
姬白初也懒得纠正他的误解,重新闭上眼睛,低低道:“翊王爷已将殿下在江南的事情传扬出去,殿下现在应照计划行事,劝难民们移村。”
容珩脸色一沉,“不用你教我,你好好养伤便是!”
“那姬白初就等着殿下的好消息了。”
容珩在几个侍卫的保护下,气冲冲地就离开了驿站。
躲在门后偷听半天的林琳跨一步坐在门槛上,笑眯眯地说:“他好像生气了。”
“嗯,你赶快追上去安慰,让他感受感受,你说的春天般的温暖。”
“我?还是算了吧,他看我的眼神跟杀父仇人似的!”
“你要是真杀了他父亲,他谢谢你还来不及。”姬白初睁开眼,林琳这话倒是提醒她了,皇帝她给忘了。
容珩说到底还是从皇宫里出来的,对付不了商贾那些老奸巨猾,收买人心的手段对受尽磨难的村民还是有用的,一系列恩威并施,十二皇子的名号渐渐在江南一带打响。
半月之后,姬白初恢复了元气,脸颊上时刻浮着淡淡的绯色,容珩这才决定启程回京。
这可把翊王爷高兴坏了,一路上骑马骑得飞快,若不是容珩摁着,怕是早就起飞了。
自从那日闹了不愉快,容珩便再也没有主动与姬白初有过交流,即便面对面,也会当做姬白初不存在。
林琳在一旁看得抓耳挠腮,天天就盼着来一场飙血的刺杀场面,促成英雄救美,好让这俩别扭的人打破尴尬。
老天爷可能是听到了这别开生面的呼唤,在离京城还有两日的车程时,杀机,不期而至。
一阵诡异的暗香顺风而送,一波一波凄厉的狼嚎渐渐清晰,隐约还能在深沉的夜色里,捕捉到闪烁的幽绿光亮。
侍卫们自觉地围在了容珩身边,拔刀警惕,谁都不想在离家只有一步之遥时出了岔子。
姬白初不慌不忙地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柴,对身边的林琳低声道:“保护好自己。”
林琳却是心奋不已,压低声音道:“你也是!”
没过多久,茂密的灌木丛被摩擦的“嗖嗖嗖”响,狼群们约好了一般从林子里冲了出来,动作凶狠矫健,锋利的爪子直直抓破喉咙,血雾四散,即便侍卫们武功不弱,也难以刺中配合默契的狼群。
容珩从未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只是紧张无措地握紧了手里的长剑,游离的视线时不时掠过火堆那头的姬白初,却没有出声求救。
有一只灰狼暗中瞅准了时机,竟是直直向容珩生扑过去,沾染着数人鲜血的爪子抓向他的脖子。
突如其来的腥风让他脑中一片空白,竟愣在了原地,一时忘了反应。
姬白初无声地叹了口气,从地上吸起一把长刀,生生将那头扑向容珩的狼劈成了两半,腥臭的血溅了容珩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