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压顶,阴沉沉如灰墨,转眼间就是滴漏一场磅礴大雨。
令人无端心生躁意。
千蕊被套上了麻袋,货物般跋山涉水,还是被运进了一个说话都没有回声的集装箱。
已经两天了。
她浑身无力,软趴趴地被五花大绑在十字架上,恍惚间觉得自己跟耶稣肯定有的聊。
眨了眨眼,她发现这黑漆漆的空间里除了自己之外,还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的存在。
一人扶稳轮椅,一人坐在轮椅上,寂静无声的森冷掀起暗夜的獠牙。
千蕊想着,一定是乙醚吸多了,不然她一定害怕地大喊救命。
还记得那天与江轻不欢而散之后,她横穿马路,刚踏进草丛就被打了野。
不过她一点也不后悔被抓这件事,反而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倒要看看自己到底是哪里被人盯上了!
正这么想着,高个子推着轮椅上的老头子过来了。
“千蕊?”
破风箱一般的声音剐蹭着人的耳膜,实在难受。
千蕊还有挑眉微笑的余力,“江宇纶?”
那老头子一身凹凸的伤疤,耷拉下来的眼皮像是沾了层半干的劣质胶水,笑起来的时候就会露出里面那层粉色的肉糜。
“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他嘴边陷下沟壑,语气淡淡。
“是啊,你也只剩名字好听点了,就算关了灯,那张脸也是要命的恶心。”
千蕊晃了晃束缚住手脚的铁链,眼中带着鄙夷的蔑视,对付一个弱女子还用上铁链,还真是谨慎
“牙尖嘴利。”江宇纶眼皮颤抖,粘连在一起的两指也颤抖着,脸上却一派扭曲的慈祥。
“就是不知道待会儿,你是不是也能这么硬气呢?”
千蕊吹了口气,吹走挡住眼睛的碎发,呵呵笑道:“我也很好奇。”
千蕊失踪的第53个小时。
江轻拿着行车记录仪的卡冲进了韩墨的办公室,没有人敢拦他。
三分钟。
江轻和韩墨一起急吼吼地走了出来,看得众位警员们眉头一紧,知道事情一定不简单。
而离开了警视厅的二人则是驱车赶往了伊宁最大的货运港口奥乐港口。
车速一直飙到120迈,韩墨整个人像是受惊的鹌鹑窝在驾驶座,脸色白得发青。
“你,你开慢点啊!港口又不会跑,你开这么快我心脏受不了啊!”
上嘴皮下嘴皮一起抖,连说话也不由自主地带着颤声,好不可怜。
江轻寒着脸,执着地又提了一个档速,“他销声匿迹这么多年,一出现就是要我的命,这次千蕊在他的手上,她会安然无恙吗?你是警察,保证市民安全难道不是你的责任和义务吗?”
他像一架塞满了火药的高射炮,轰得韩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无规律交替。
韩墨也知道是自己不太给力,忙虚着声音说:“知道了知道了!你总是再开快一点,英雄救美是不能迟到的!”
江轻此事没有心情开玩笑,不过听了韩墨的话,他的确很是配合地提档加速,韩墨恍惚觉得自己的灵魂就这么飘到了外太空
伊宁的货运港口连接着海外与内陆的贸易交流,重载货轮从早到晚进港出港,货物吞吐量大得惊人,即便是凌晨也有进港卸货,出港发货的人来人往,集装箱累叠如山。
韩墨傻了眼,海浪拍打着的不应该是礁石,而是江轻的脑子。
“我说,你不会是就指望我和你两个人从这么多集装箱里找出千蕊吧?”
早知道是要大海捞针,他次啊不会一个人贸贸然跑出来。
江轻只是仰着脸,直视刺目的阳光,他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细线,没有开口说话。
江宇纶的电话,只是告诉他一句话要想千蕊活命就马上来奥乐港口。
他知道他确实太过冲动,不过千蕊那么聪明,她一定会留下线索的。
起重机一辆一辆地从眼前驶过,他这一站就是在太阳底下呆呆地站了好几分钟。
韩墨叹了口气,拍拍江轻的肩膀。
“你在这里傻站着也找不到千蕊,我先去监控室看看闭路电视,有线索及时联系啊!”
韩墨一走,江轻才像是回魂了一般,喃喃道:“千蕊,你到底在哪里?”
一个喷着朋克涂鸦的集装箱在半空中晃了晃。
“吱呀!吱呀!”
灰黑的机械手臂抓偏了的缘故。
视线只是一扫而过,那个集装箱的门就被什么庞大的力量撞开了。
一截铁链垂了下来。
紧接着是一个厚重的十字架被推出了集装箱。
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起重机司机看得大吃一惊。
“操!这个时候出故障!”说完,便抛下起重机跑远,任由那集装箱荡在空中。
等等
“千蕊!”
下一秒,江轻素来平静的眸子瞬间瞪大,那血迹斑斑的人影柳絮般飘摇,路过的风随时都能够将她掀出集装箱。
似乎是听到了江轻的声音,千蕊攀着集装箱内壁,浅浅地勾起唇角,无声道:“我等到你了”
“你别乱动!我马上来救你!”
江轻的声音没有想象中那么镇定,破音的高调只希望千蕊能够听见。
他朝着起重机跑过去,翻身跳上驾驶位,只是操纵杆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摇动分毫。
“嘭!”
烦躁地一拳砸在操作台上,江轻尽量保持镇定地掏出手机告知韩墨这里的情况,并嘱咐他呼叫救护车。
重新站到太阳光下,江轻望着前方又来了一辆起重机,眸色一沉就朝着那里冲了过去,抓起司机拖下驾驶位,自行改换方向,飙起了起重机
栽了一个大跟头的司机看得心脏跳了几个跌停,却看到那个抢了他车的人操作比他还溜,操纵着机械手臂抓向半空中的集装箱。
太魔幻了
司机默默感叹着,还掏出了新买的手机,摄像头瞄准对焦。
再一眨眼,事态发展更加魔幻了。
“哗啦”一声,又一截锁链划滑出集装箱,一个衣衫破烂,血痕交错的女孩子吊在外面,像断了翼翅的蝶,看得人心惊肉跳。
诡异的是,那女孩没有落泪,仍旧是笑着。
她是看着起重机里的男人,在笑。
一点也不见恐惧,害怕
“好像,救不了我了呢”。
“江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