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爷斜眼与沈氏的愁容对上,心中的顾虑又浮起,说:“沈氏,你当如何?”
沈氏紧皱的眉还未松开,双手交握,不停搓捻,开口道:“老爷,柔儿任着性子胡闹,这般大的事,怎可随她去了。”
韩子柔微微抿嘴,有些拗气,“娘!我不是胡闹!若你们不怕耽误了两家往来,丢了面子,那就退婚罢!”
听见此话,沈氏转身朝向她,有些愠色,说:“柔儿!”
宁华氏在旁怕起了争执,连忙开口劝慰,“子柔啊,你娘是怕你离了这韩府,去受了委屈。”
韩子柔看着心气不顺的沈氏,咬牙一狠心,拂袖冷哼一声,“怎么总拿我当小孩子!”接着就快步出了大堂出了大堂。
阿悄惊得抬头看向沈氏,行礼后快步跟上韩子柔,后背有些凉,像是发了冷汗。
一路无言,时不时看一眼身旁二小姐,二小姐看着倒不像是真生气,为何要这般强硬得想要嫁那大公子。
“阿悄。”韩子柔目不斜视,主动开了口,“你可有话想说?”
阿悄深吸一口气,带有一丝意外,想了想说:“二小姐,外面都在传那大公子……”她紧闭了一下眼,没有说下去。
“传什么?”
“那温大公子……是断袖……”
声音像是被冻住,许久不见回应,忽而耳边入了轻笑声。
阿悄疑惑的眨眼,这二小姐似乎并不觉新奇,不免问:“二小姐,你笑什么?”
韩子柔笑得眼睛如月,扭头用手指轻弹阿悄的额头,“我们阿悄怎么也信人嚼舌根了?”
阿悄更不解了,看着二小姐走在前的背影,挠了挠下颚。
韩子柔本与那大公子温启风并无瓜葛,只是儿时同窗念过书。
前世的记忆里,他的影子在嫁给二公子之前几乎不曾有过。
在她被逼喝药流掉了腹中胎儿,被夫君和妾室算计时,大公子成了唯一肯照顾自己的。
而后城中流言传遍她不洁之名,韩府败落,得了痴病。
是大公子日日作陪,拖着病身子,不顾他人蜚语一直事无巨细的照料她。
若说情,跟韩子柔对二公子温明准那些比起来,还真算不得什么。
温启风暗许心意十几载,却不求回报,在她正好的年纪却已成为破柳残叶时,依旧不改心中意。
这般痴爱,韩子柔何德何能将它尽数全收,今生,还望能还报八九罢。
刚过晚膳,宁华氏便踏门而入。
韩子柔迎过去,微微屈身行礼,唤了声嫡母。
宁华氏眉眼如水,与她的双手交握,双双坐在案几边。
两人寒暄几句,宁华氏说:“子柔啊,今儿你可是执拗了。“
“母亲,我知道,若是不这样,娘又怎会同意这门亲事……”韩子柔垂眼,说得有些犹豫。
宁华氏勾唇笑着拍拍她的手,说:”你这孩子,你娘那心软的性子可真是被你把握得准。如你所愿,这门亲事啊,都准了。“
韩子柔惊喜极了,手肘撑在案几上,“真的?我就知道,你们最疼我了。“
傻笑得模样落入宁华氏得眼里,叫宁华氏也乐起来,“你娘啊,现在指不定还愁着呢!“
宁华氏又嘱托了几句,没有久留,见她走后韩子柔唤阿悄随着往西厢房走去。
还未到门口,就遇上了沈氏的贴身下人:“嬷嬷。”
“二小姐,夫人在里面用膳呢。“嬷嬷行了礼,带着韩子柔进了房。
小碎步到沈氏的身旁,语气轻快,带着笑意,”夫人,二小姐来了。“
“娘。”
沈氏将竹筷搁下,用丝绢沾了嘴角,也不瞧她一眼。
韩子柔嬉笑着脸坐在沈氏的身旁,扯着衣袖轻轻摇着,说:“娘,还生我气呢。”
见无声,将头靠上沈氏的肩膀磨蹭,继续说:“娘亲,柔儿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我这次绝对不是胡闹,那大公子我是真心想嫁的。”
沈氏叹了口气,无奈道:“可你之前一直与那二公子合得来,你在府里受惯了照顾,去了大公子那可是要你去照顾他的。”
“娘,柔儿已经不小了,照顾人有何难,妇人家总该要做那些的,我不怕苦。只要娘,爹爹和嫡母,还有哥哥平平安安,也就最心满意足不过了。”
所奢不多,这苦与前世相提,皮毛都算不上。
沈氏将头挨着她的发,说道:“若你受了委屈千万不要憋着……”。
心里也明白,这女儿想嫁谁,干涉不了。从小宠惯了,脾性被养得执着了些,这事,除了顺着她,别无他法。
府里就她一个女儿,都对她照顾有加,非要逼她嫁给其他人,还是不忍。
心里再疑惑自家女儿与那温二公子发生了何事,也没问起,她不想说,问了也问不出些什么。
第二日,韩老爷一早亲自去了温府,沈氏和华宁室在大堂已等候多时。
韩子柔用手支着脸看向来回踱步的沈氏,说道:“娘,亲事肯定能说下来的,你女儿天资聪颖,冰肌玉骨,还愁嫁不出去吗?”
沈氏瞪了她一眼,“还不是你,任性也不知道衡量,你爹爹再怎么样终归还是个商人……”
沈氏话还未说完,门外就传来脚步,连忙转头,宁华氏也起了身。
“老爷。”
韩老爷结果宁华氏倒的茶一饮而尽,坐在椅上长吁一口气,说道:“成了。”
沈氏和华宁氏紧绷的脸色终于松开来。韩子柔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说怎么的,肯定能成。”
又招来沈氏一个不满的眼色,华宁氏先问出口:“那,他们如何说的?”沈氏也好奇转头,紧紧的盯着韩老爷的反应。
“那夏氏看不出,只说让大公子作主。”
韩老爷微微偏头看了眼韩子柔,宽心的笑起来,故意放大了些声调,说:“那温大公子啊,真是万般个情愿啊!”
“当真?可……”沈氏心中仍有不明白。
“大公子一听是子柔啊,脸上的都笑开了!夏氏爱子,随着儿子的心意,那二房安氏如何,倒不得而知,温家事务也由的是那温老和夏氏作主了。”韩老爷又想起什么,小声说,“依我个人而言啊,他们俩早就……私定了!”
“啊?”沈氏和华宁氏齐声质疑。
韩子柔耳尖,听得清清楚楚,站起身将手覆在臀上,反驳道:“爹爹你可别乱说啊,我和那大公子是心意两相许,何来私定之说?”
“嫁于良人终不悔啊~”
她咧嘴笑了笑,哼着曲儿蹦跶着走了,只留下这一句回响传来。
“小姐,您不怕么?”
“怕什么?”
“大公子断袖之事也不知是真是假……”阿悄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是小姐早就听到什么其他风声了?”
“他肯点头娶我为妻,那谣言假的成分便多了,到时便知。”
亲事敲定下,府里人都忙开了,韩家平时结识的人也多,近来门槛都快踏破了。
韩子柔正看着娘亲为自己做得嫁衣,红而不艳,花色繁而不显,像是少女之俏丽,也像是妇人之稳重。
摸起来丝滑细腻,突起的纹理针线也缝得紧实,她笑了笑,明白了娘亲这是要自己改了这任性的脾性,做好为人妻的本分。
突然阿悄急忙跑进来,喘着粗气,睁大眼看着自己,韩子柔心头一震。
“小姐,那,那温二公子来找你了……”
果然,不出所料。
她勾唇轻笑一声,手从嫁衣上移开,不慌不忙的在杯里倒着水,也不应声。
“小姐!”阿悄彻底急了,“他……”
“二小姐。“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阿悄身后传来,惊得阿悄一激灵,头上显现出点点汗珠。
韩子柔把茶壶放回原处,也不看向那人一眼,说:“阿悄,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