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韩子柔醒的极早。
心里总是挂念着温启风要去瞧郎中的事,夏氏对外瞒得紧,走漏的风声也只是温家大公子身虚孱弱。
所以她一直不清楚温启风得的是什么病,只能自己心里暗暗揣测。
见她坐在镜前抹眉,温启风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一片灰白。
他一边穿鞋一边轻声问:“怎的起这么早?”
“可能是睡足了,就少了困意。”
她继续描眉勾唇,“不多睡会吗?到了时辰我叫你便是。”
温启风摇摇头,“娘子都起了,夫君可不愿再赖床。”
她应是心里惦念着自己去看病的事,没睡踏实。
他正取下衣杆上的素裳,往身上套着。韩子柔透过铜镜看到,放下炭笔起身,“今日你不可穿那薄衫。”
她从桌上拿起早已备好的裘服,展开抖了两下,为温启风穿上,“天凉,以后也不可穿那薄衫了。况且,要去瞧郎中,敢情他误我这个妻室照料不周。”
他稍稍埋头,眼下是全神贯注为自己理衣裳的妻子,柔声回答:“好。”
马车已经走了好长一段路,离药房愈来愈近了。
韩子柔紧握的手心变得湿气重重,许是因着有些密闭的马车,她的额间不断显出些汗珠。
拳头被覆盖住,耳边传来清风一般的声音。
“子柔,别太担心,我没事的。”
“怎、怎能,嗝,叫我不担心,今日、今日,嗝,是第一次……”
紧张过了头,心气有些哽,一说话就打着嗝。
成功将温启风逗笑了,招来韩子柔的不满,横了他一眼,“不,嗝,不许笑……”
怕娘子在甩一记眼神刀来,温启风只好偷笑着,为她拍背疏气。
马车一顿,帘外的人说:“公子,夫人,院房到了。”
温启风先下车,站在马车旁扶着韩子柔慢慢走下。
他的贴身小厮去通报郎中了,对阿悄说:“阿悄,去为夫人倒杯温水。”
韩子柔原是被他搀着,可她不愿这般,就将手放下,与他双掌相贴,往里走去。
这院清贫,装横也简陋,枯叶散在地上,厚厚的一层,像是无人打扫。
踏进门走了好几步,仍然不见人影,没有烟火气。
“上官先生是个隐居医师,不崇热闹。医术高明,贵族皇亲,庶民穷家他都瞧,不过只收大户的银两。年年做善事,不愿将钱财花在自己身上,如夫人所见,这陋室便凄凉极了。”
“咳咳……”里屋走出一白衣男子,负手看着他们,“温公子这是夸我还是鄙我呢?”
温启风行了礼,勾唇笑道:“是赞是诋,上官医师心中想什么便是什么了。”
“你啊,说话还是这般圆滑。”医师挥了挥手,“病人,别站着了,进来坐吧。”
“病人”无奈的摇摇头,与韩子柔一同进了里屋。
其实屋里与外头并无差异,还是一般冷。只是这屋里空落落的,比那晒药的院子里还要冷清些。
“先生,这便是我的发妻,子柔。”他靠近韩子柔的耳边,“他名为上官千。”
“久仰久仰。”
韩子柔与上官一齐行礼,抬眼时才见这医师倒是年轻。不过这么年轻能被叫做医师的,鲜少有听过。
她作为妇人嫁,不好说些什么。只听上官感叹:“启风啊,要是我有你一半的福气,怕是早就儿女满堂跑了。”
“上官医师在城中名气可不小,那门槛都被媒婆踩坏好几个了,还在此眼红我,这可就说不过去了啊。”
两人一言一句的调侃着,笑得好不开怀。韩子柔这才看清了上官千的模样,确实,媒婆踏破门槛不是没有道理的。
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外表看起来好像放荡不拘,但眼里流露的都是宛然之柔情。
若不听声,甚是会让人误以为是从画里走出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