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只见过一次……”丫鬟顿了顿,抬眸悄悄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后又继续开口。
“是在大公子闭门两天没有出过院后,被发现倒在床边的。大公子、他发病一般都是瞒着我们的,连星火也不例外……”
听到这里,韩子柔像是喘不过气,捂着闷燥的胸口。
他怎么是这样的人,就算自己丢了性命也要护着别人的周全吗?长安,你为什么把你自己的命看得这么轻?
想来,这次还是第一次见他发病。长安,你苦你痛但是为何不说?你才二十来岁的年纪,若不在了,母亲怎么办?我怎么办?
“夫人……”
丫鬟见韩夫人捂着嘴,身子不停颤抖着,只有些从指缝间露出来的喑哑声。
“杏儿……我在……杏儿、别怕……”
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床上传来,韩子柔倒吸一口气,顷刻间,脑袋变得一片空白,耳边甚至响着嗡嗡的耳鸣声。
杏儿……
她陡然跪直身子,胡乱擦掉脸上的泪痕。双手握住温启风的手:“长安,你、嗝刚才、叫什么?再、再叫、嗝、再叫一次。”
死死盯着温启风苍白的脸和微微张开的嘴巴,眉眼间满是期待。
刚刚出现的声音像是幻觉,亮着光的眼睛渐渐暗下去。再一次将变得发热的湿帕揭下,长安,你怎么会知道……
盆里的水换了又换,身旁的丫鬟早已打着瞌睡,被她强制遣回去了。
她疲惫极了,可是毫无困意。凉帕对温启风来说,完全不起作用,没有一丝好转。
是不是错觉,天好似没有那么黑了,长安烧了一晚上。他时不时说着吐字不清的梦话,和他不停的呼气与吸气,让韩子柔不至于感到那么不安与心凉。
终于,门被从外推开来,是上官千。
韩子柔空洞的双眼总算是迎来了些生气,“上官医师……”
怎么憔悴成这样?
一瞬间的念头闪过后,他提着药箱大跨步向床边走去,摸了摸床上那人的额头,颈脖处,胸口处,接着又是把脉。
许是那人是最了解温启风病情的人,一见到上官千严肃的脸,心中就扬起汹涌波涛般的窒息感。
她怕影响到医师把脉,在阿悄的搀扶下走向房间的另一头,捂着嘴,默默注视着他们。
把脉的时间如隔三秋,上官千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眉头却是不曾松开过。
天渐渐亮了,光透进房间,射向床上。有人敲门,阿悄看了她一眼,就去开门。
再进来时,手里多了一碗药汤。
医师长舒一口气,起身了。韩子柔见了,立刻小跑过去,咽了口唾沫,“上官医师……”
上官千看了眼她抓着他衣袖的手,说:“不用担心,换季了容易发烧。”
他走到桌边翻着自己的药箱,一边找着东西一边说:“你的应急措施做得不错。我细细给他诊了其他的地方,没有什么大问题。”
“现在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睡足了就会醒了。”
听到这话,一整颗悬了一夜的心终于平稳的落地,眼前一阵昏暗,脚下一软,扶着桌子落座在凳子上。
上官千将手中的什物丢在桌上,绕了半圈桌子,立定在韩子柔的面前。托起她的一只手,把着脉,又是皱眉又是转眼珠。
待看出了问题,又将她的手轻放在桌上,对一脸愁容的阿悄说:“韩夫人贫血严重,近来操劳过度,不仅要多加休息,而且不能挑食,蔬菜和肉类都要吃……”
韩子柔在一旁揉着太阳穴,听着上官千一直向阿悄嘱托着自己的事。
抬头咧着干涩的嘴唇对着他们俩笑着说:“上官医师,你的病人可在床上呢!”
“得病的人都是我的病人!”
他皱眉稍微大声些对她说道:“你身子虚下去了,启风谁来照顾?病人照顾病人,两人一起病,还真能给我找麻烦。干脆以后生个孩子,一起得病,我就住这温府了,天天来给你们瞧病算了!”
她稍稍有些惊讶,怎的刚才给长安瞧病就没那么大的火气,一到她这里就一肚子的抱怨?
上官千无奈的摇摇头,走到桌边,拿起笔沾了沾墨,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片刻后停笔,他又举起那纸细细看了一遍,直至满意后才将那纸交给阿悄。
“这是你家夫人的药,两日一次,一月内不可断。”
阿悄双手接下,像他行礼道:“多谢医师。”
“欸!上官医师,长安的药呢?”
上官千瞥眼,将桌上的药碗端起,放在鼻尖闻着,接着将碗放下说:“继续饮这药便可,我这里有些退烧药。”
“他身子本就是被药养大的,不可轻易尝试别的药,容易起冲突。”
他又叹了口气,“你别一整日就是长安长安的,你的身子也强不到哪去。好歹也是被爹娘宠出来的,背后担心着你的人可不少,好好将养吧。”
“上官医师,你……”韩子柔停住了,不知该不该问出口。
上官千转过脸,看着她踌躇的模样。
“你……听长安提过、杏儿……吗?”
长安与这医师相熟已久,想必对他了解得比自己透彻。
“杏儿……”被问起的人快速的在脑中搜寻着这个名字,接着摇摇头,说道:“没有,这杏儿是谁?”
心里一沉,果然,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啊……没事!”韩子柔没有多做解释,起身向他颔首屈膝,道:“今日谢谢医师了。”
“阿悄,送送医师。”
“我认得路。”他又看了眼韩子柔泛白的嘴唇和脸上强撑的笑意,心中一阵无名火又上来了。
真是和床上那人一个德性,在郎中面前逞什么强……
他将装退烧药的瓷罐放到韩子柔面前的桌上,合上药箱后,也不告辞,也不行礼,径直出了房门去,步子快得阿悄都没赶赢去送他。
阿悄瞧着他远去得背影,嘟囔了一句:“怎么还跟怄气一样……”
韩子柔端起桌上的汤碗,抿了一口,又重新放回桌上,转头对阿悄说:“阿悄,将这药拿去温一温。”
“是。”
阿悄走过去,双手捧住那碗,偏头瞧了一眼坐到床边的夫人,叹了口气。
“阿悄姑娘!今日来得这么早啊!”
听见有人唤自己,她咧嘴笑笑,说:“是啊,最近天凉了,睡意也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