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格局是典型的江南构造。
古时候讲究明媒正娶,规矩很多。
最不能接受的便是男女双方在婚前不能见面。
客厅边的待客处提供了一个良好的用途。
姑娘从二楼朝下望便能看到公子,
公子如果有心,抬头便能看到姑娘。
算是为古板的婚宴制度开了一个小窗口。
当然,这都是大户人家的专利,穷苦人家才不在乎这个。
张三李四,王五赵六成天见面,不稀奇。
胡言卿点了一下云衫的额头,嗔笑道:
“看上人家了?”
“小姐总是拿我开心。”
云衫羞涩的回应。
“你说的对,的确是眉清目秀,在这种苦寒之地能有这副面孔,实在难得。”
胡言卿感叹道。
“小姐那里去?”
胡言卿忽然急匆匆下楼,云衫着急的大叫一声。
张苍水听到动静,本来就在观察胡家建筑格局的他稍微一扭头,跟下楼梯的胡言卿四目相对。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张苍水胸无点墨,除了“我擦”这么粗鄙的词汇外,这是他搜肠刮肚想出来的最佳形容词。
若是乃父沈炼在场,必然挥毫而就:
胡庆岩之女,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
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嫣然一笑,惑我心,迷我眼。
没文化真的很可怕!
还好张苍水还能来一句北方有佳人,不至于太粗俗。
胡言卿也是痴了,脚悬在半空,手扶在栏杆,竟不避讳张苍水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
她本以为张苍水只是面目清秀,如今看来,清秀的外表下藏着一双鹰隼般的眼睛。
这是一种阳刚之气,甚至有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悲怆之气。
这种目光很有穿透力,仿佛能一眼看到她的心里。
胡言卿见惯了江南士子的玉树临风,张苍水身上这种行走天地间的豪气特别震撼她的心灵。
张苍水这个“下人”没有怯场,胡言卿这个见过大场面的大小姐反而怯场了。
她心里狂跳,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只能害羞般咚咚咚折返上楼,径直冲进自己房间。
“这是我家小姐。”
胡管家看到这一幕,面无表情的对张苍水说道。
“你做的屏风就是给她用的,小姐对你赞不绝口。”
胡管家依然面无表情。
“哦,不甚荣幸。”
张苍水回应一句,带头大步流星的走开。
来到前堂店铺,三掌柜虎视眈眈,总算把张苍水等来了。
“小子,你终于来了。”
张苍水见来者不善,笑嘻嘻的说道:
“孙掌柜,有何指教。”
三掌柜原本姓刘。
孙者,猴也!
“给我动手!”
三掌柜大喊一声。
早已经被他用一壶酒钱买通的伙计们一拥而上。
张苍水见势不妙,三两步跑到店铺外面。
练了那么久的形意拳,总算有了实战的用场。
一人对战四个伙计,
哇呀呀惨叫下,张苍水用一招白鹤亮翅结束了这场一边倒的战斗。
“真没趣,四个打一个都赢不了。”
张苍水有些失望,形意拳的最强招式还没来得及用出。
三掌柜见状,脸吓白了。
四人受伤,医药费他出。
在店铺外打架,东家责怪下来,还得他顶上。
“孙掌柜,要不要尝尝我的拳头?”
张苍水来到孙掌柜面前,挥舞铁锤般的拳头晃了晃。
“杀人啦!”
早已经吓破胆的三掌柜杀猪般大叫一声,跑进店铺后堂,再也不敢出来。
“快跑,等着进牢房呢。”
洪涛又气又急,指挥张苍水走为上策。
“给东家添麻烦了。”
张苍水抱拳,骑马扬长而去。
“哎!”
洪涛气的蹲在店铺门口,心里想着该如何解释才能让胡庆岩不请官府出手。
事情因三掌柜而起,自然由他了了。
不过胡家是注重名声的人家,总要给街坊四邻一个说法,不然人人都敢跑来撒野,胡家威风八面的旗号扛不住。
,
朱七从独石口归来,把杨本昌的罪状调查完毕,指派四个手下亲自护送进京。
他则带着两个手下回到宣府。
一别不知又要几载,总需要临行前跟故人遗孀告别才是。
张苍水在胡家商号痛痛快快的打了一架,跑回沈庆余堂歇息。
他想知道,胡家到底如何对付他,索性在店铺里等。
谁怕谁?!
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将军庙街的商铺们一个个上板,也没见胡家的人过来。
张苍水不由对胡庆岩赞叹一句:
“家规不错,没有仗势欺人。难怪能把产业做这么大。”
吩咐黑娃上板,他打了一斤小酒,骑马慢悠悠的回家。
家门口拴着三匹枣红大马,章鱼哥警惕的坐在门口。
看到张苍水骑马归来,他急匆匆跑出去。
“少爷,少爷,你可回来了。”
张苍水以为是胡家找麻烦,张口就骂:
“祸不及妻儿,这个姓胡的王八蛋。”
他飞身下马,把酒壶往章鱼哥怀里一塞,撸起袖子就往家里冲。
“少爷,不是姓胡的,是个姓朱的大爷。”
章鱼哥赶紧解释。
“七叔?!”
张苍水欣喜若狂。
他终于回来了,这么说杨本昌的罪状已经搜集完毕。
张苍水转怒为笑,兴冲冲的往家里跑:
“七叔,七叔,我回来啦。”
张苍水一路穿过月门,闯进张徐氏的房间。
“呦,怎么这么高兴?”
朱七见张苍水兴奋的冲进来,故意问道。
“七叔,调查结果出来了吗?”
张苍水着急。
朱七知道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他泯了一口茶,这才气定神闲的说道:
“证据确凿,已经派人上报宫里。不过。”
朱七换了一副为难的面孔,谨慎提醒张苍水:
“朝堂上的事变化莫测,定一个人的罪当然要有证据。不过光有证据是没有用的,还要看内阁的态度,吕公公的态度。当然,最重要的是皇上的态度。”
徐阶下手倒严,严党严防死守,嘉靖尚且需要严党帮他稳住局面,结果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张苍水不知道杨本昌这个小人物的下场如何,他只记得大事件。
严嵩倒台尚早,嘉靖还离不开他。
不过,并不能说明杨本昌这个劫难能躲过去。
两党相争,总要压死些蚂蚁昆虫。
如果嘉靖帝有意敲打一下严嵩,杨本昌的脑袋是保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