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
“啊?”青烟一脸茫然,什么时候他认识了这么一位…男子?“阁下是?”
他竟不认得我?是青烟没错!难不成还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可我唤他的时候他也应我了!湫潋奇怪,思量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说着,“我刚从焃湫山赶到这里,一路马不停蹄地。不过,这不周仙山可比想像中的寒冷多了。”
青烟眯了眯眼睛,焃湫山?主子去了浮城焃湫山,此人从焃湫山来,又识得我?难道是主子派来通风报信的?
青烟瞧了一眼面前俊气的男人,又向左右顾盼着,“公子!这边请!”青烟领着湫潋进了忘忧阁。
忘忧阁中,湫潋不安地坐在凳子上,对面坐着青烟和一个长得不错却是一脸凶相的男人。“主子派你来可有何重要事?是不是关于小殿下的?她是不是找到她了?小殿下是不是活着?”裴霁开门见山地问着,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倒是挂着激动的颜色。
主子?他们上头的人,姹紫嫣红的主人!小殿下?小殿下应该指的是小师叔吧!湫潋快速思索着,道,“她在那里!”湫潋说得模模糊糊,却见青烟和裴霁倒是一脸欣喜,于是顺势问着,“我有一事不明。”
“何事?”裴霁问。
“小殿下真的杀死过山神歌樾吗?”一路听来的各种传闻,真真假假,湫潋已经混淆不清了。见裴霁和青烟怪异的眼神,湫潋尴尬地笑了笑,“我一路走来,听到许多有关于她的故事,真真假假我都分不清了。所以…我很好奇,她以前是怎么样的人?”
青烟撑着下巴,眼珠转悠着,想了半天才开口为湫潋讲述着山神歌樾和御尘殿下之间的故事。“小殿下不过是个被遗弃的神,却被人说成了邪魔。我们风皇与她命运一样坎坷,哎…”
湫潋皱了皱眉,在啻鄢宗的青烟是赫胥国的风皇所变的,她是为御尘而来。可御尘不是灭了她的赫胥国吗?可她的手下听闻御尘还活着的消息竟然是欣喜!而且,那风皇竟然是站在御尘这一边的!
青烟感慨万千地叹了口长气,他看着有点傻愣的湫潋,拍了他一记,“主人还让你带什么话了?”
“啊!”湫潋整理着一下子涌来的讯息,他想了想,山神歌樾!对!山神歌樾!“山神歌樾在啻鄢宗!”
“山神歌樾在啻鄢宗?”青烟“嗖”地一下站了起来,他拍了记桌子,大声说道,“那山神歌樾怎么会在那里!她去那里干什么?她有见到小殿下吗?”
见湫潋呆呆地点点头,大致描绘了一下在琉璃妖塔中的情形,青烟听得忍不住破口大骂,“那个女人真毒!想方设法接近小殿下!肯定已经谋算好了各种杀人大计!贱!真贱!”
湫潋咽了口唾沫,这青烟可和啻鄢宗那位当真一点儿也不一样!湫潋尬然地看向裴霁,“裴兄!”湫潋开口道,“小殿下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大概风皇也不知道该如何让她恢复记忆吧…毕竟她在抚灵之神身边。”
“抚灵之神…”裴霁凶煞的剑眉一紧,“那个是一位眼里容不得一丝邪魔气息的圣洁之神!小殿下在他手里…活着倒也是一种奇迹?”
“去!怎么说话的!”青烟骂着,“殿下是神!绝不是什么邪魔!”
“可弑了神的神,便是魔…”
湫潋低下头,双手握着拳,沉默了片刻,只听他在说着关于御尘在啻鄢宗的生活。“她很好,没有任何烦恼。可是,我不想看着她什么都不知道地过活着,如果有那么一天,我想…抚灵之神是否会终结她的生命。毕竟…毕竟她的心是属于黑暗的。”
青烟拍了拍湫潋的肩膀,摇了摇头。
“她…真的跳下了诛仙台吗?”湫潋问。
“是啊…”
第二日,湫潋告别了青烟和裴霁踏上了归途。
他对御尘已经了解透彻了,他决心将她从师父的身边带走,至少,把她带下山,送出浮城。
他怀揣着那个秘密返回了啻鄢宗,焃湫山巅,小溪旁,那个少女的灿烂笑容竟让他感到心塞。
入了夜啻鄢宗内,湫潋将风珈唤到了自己房里,紧闭好门窗,他让风珈坐在他对面。
风珈看着湫潋一本正经地模样有点慌乱,这人消失了那么久也不知干嘛去了!这半夜里突然找我来,究竟何事?
“师父?”风珈轻唤了一声。
湫潋看了她一眼,这中规中矩的青烟和姹紫嫣红里叽叽喳喳的青烟可真不一样!湫潋瞥开眼,说道,“我这些天出城去了。”
风珈点点头,一脸懵然地假装认真听着。
“我先是去了蓬莱仙山旧址,然后又去赫胥国石碑那里,一路上,我听闻她许多关于御尘和狼人一族之间的故事。”
风珈睁大了眼睛,她紧紧盯着湫潋的脸,他的眼睛并没有看她,但他的话却引起了她的注意。“你…去那些消失了的地方做什么?”
湫潋抬起头,那双眼睛仿佛要将风看穿似的。
湫潋笑了笑,继续说道,“后来,我又去了不周仙山,只是我无法登上山顶。于是,我走进了不周仙山脚下的姹紫嫣红里,我遇到了青烟和裴霁。”
“呃…青…”风珈尴尬地挠了挠头,四处张望着。
“风皇!”
湫潋叫道,惊得风珈一个激灵。她开始不淡定了,她站了起来,生怕是因为抚灵之神识破了她的相才派湫潋来审讯她!
她开始警惕起来,她慢慢退到门边,而面前的湫潋却是没有动弹的意思,他就坐在那里,整个人显得很是沉重。
“师父将御尘留在身边便是错的!如果一开始他不把她带回来,如果他没有拿走她的记忆,那么,也许一切便会变得简单些了。”湫潋站了起来走向风珈,他弯下了腰,抱着拳,郑重地对风珈说道,“风皇!”
“你这是…”风珈卸去了伪装,一个可爱的嘴角带梨涡的胖女子。
“我会助你一臂之力!如今的御尘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没关系!你要让她记起她遗忘的一切!即使这需要花费许多时间…这也没关系!我只希望你,尽全力让她恢复如初,然后离开焃湫山,离开啻鄢宗,离开浮城,走了,便不要再回来!”
“为什么!”风珈不解,她看着低下头的湫潋,她是真的不明白湫潋如此举动的含义。可他字字句句皆是情感,仿佛是花了若大的勇气、若大的时间去做了这个决定,然后找上了她。
“因为我欠她一命。”湫潋直起身,打开了门,他不想再与风珈多说什么了。
那个偶然发现的秘密就让它埋在心里吧!等御尘走了,离开了焃湫山,那个秘密便永远会埋在他的心底。“请!”
风珈看了他一眼,变回青烟的样子径直离开。
离开焃湫山,离开浮城,不再回来?
如果她记起一切,当我们离开的时候,便是六界翻天覆地之时,到时候,我们还是会见面的!不过是换了一种身份…
焃湫山巅,御尘坐在溪边的石头上,一团美丽的萤火虫正朝她飞着,萤火之光是没有温度的,可却是那样温和平淡,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御尘突然站了起来,她的眼里萤火之光闪烁着,她的脚步随着那团飞舞的萤火虫一步一步地走下山去。
山脚下,凉亭中,那个妖冶冷峻的男人站在那里。
那美丽的萤火之光飞到他的身边便散了去,御尘回过神来,人已经在山脚下了。她看着许久未见的千律,那双令人窒息的星眸已然让她忘记了伤口的疼痛。
“千律!”御尘伸出手来,触碰着眼前这个患真患假的男人。这一次,她碰到的是一抹虚影,就像水中捞月,每当快要触及的时候,便离散了,缩回手,他又活生生似的在她眼前。
果然是我幻想出来的人物是吗?御尘看着那虚幻的身影失落地转过了身,“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御尘有些伤心,她忍不住又转过身去,千律的身体开始慢慢发光,逐渐散成数千数百只萤火虫,那团萤火虫直至天际飞去,越飞越远,直至御尘再也看不见光芒。
焃湫山拥有着种类各异的美丽生物,唯独没有萤火虫。
在安静的夜里,在丛林中散发微光的,不过是灵鹿身上散发的仙气罢了。御尘寞落地走回焃湫山巅,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尘儿?”云禹四处不见御尘心中焦急,在他难得的慌乱之时,御尘出现了。她脸上挂着两行清泪,淡蓝的眸子里刻着浅浅的忧伤。
云禹止住脚步,看着御尘,忧切地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发生什么事了?”
御尘大步走向云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她紧紧抱着云禹的腰,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禹哥哥!”御尘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唤了云禹一声,她用力吸着云禹衣服上的味道。
大概,站在他面前的人才是最真实的了!他的身上还有她熟悉的味道,那股淡淡的药香味。
云禹抱着御尘,直至怀里的人沉沉地睡去。他抱起御尘,抬起头看向天空,那只解忧的腓腓又来了。
云禹看着那只站立在他脚边的神兽,又瞧了一眼挂着未干的泪迹在他怀里睡去御尘,他闭上眼睛,淡淡地叹了口气,“进来吧!”
床塌之上,那只鬃毛白尾的神兽漂浮在熟睡的御尘上方,释放出安神的灵气安抚着御尘受伤的心灵。它带走了御尘的忧伤,却没能给她送去快乐,那些流失了的记忆,最终在御尘的心里留下了空洞。
每当腓腓接近她,吞噬她的忧伤之时,那空洞便会深几分,也许平静的生活能填补些,可终有一天,那空洞会变成深渊。
一月余,消失已久的湫潋回来了,他上山巅去望过御尘,她又和他离开时不一样了。干净的笑容,纯澈的眼睛,他本应为她感到喜悦才是,然而自他听闻了她的事迹之后,如今她却变得不真实了。
“腓腓又去吞噬她的情感了。”湫潋坐在山阶上,“师父圈养的神兽,每当御尘感到悲伤时它便会出现。她便是那样,才忘记了一切吧…”
“如果我要让她记起一切,那便得让她感受到令她最悲伤的事情,渐渐地让她回忆重现,让她拾起遗失的情感。”风珈将一幅画递给湫潋,那上头画着的是蓬莱仙山上的青木山庄,“我实在不知道从何开始,我也摸不透她心里什么是最重要的。我只知道,在她亲手覆灭蓬莱仙山时,那时候的她,是最脆弱的。就像我,请求她毁了我赫胥国一样。”
湫潋看向风珈,她因为突然的脆弱而卸下了伪装。那圆润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容,那嘴角的梨涡虽甜,但她是苦涩的。
“可是,为什么?”湫潋始终明白不了,既然在心里份量沉重,那又为什么要把它毁去?
风珈笑得涩然,“你也许不会理解!可如果再选一次,我们还是会那样做。”对于我们来说,在生命中最重要的便是最致命的,既然我们无法守护好那些东西,那不如亲手让他们消失了去。总好过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慢慢破碎,而我却又无能为力。
湫潋站了起来,他看向前方的丛林里,那只鬃毛白尾的狸子!“是腓腓!”难道是风珈的忧伤引来了它?“风皇!”
风珈也站了起来,她第一次见到这传说中的神物。不愧是解忧神兽,才看了一眼那双灵气的眼睛,方才抑郁的心便有了一丝丝的变化。风珈避开腓腓的眼睛,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她直冲腓腓而去。
“风皇!”湫潋看着那只受到惊吓的神兽立马掉头飞走,而那胖女子则穷追不舍,他也一并跟了上去。“风皇!”
“计划成功是否取决于它!”风珈说道,“首先,我们得把这只神兽囚禁了!否则什么都做不了!”
“可…”湫潋叫喊不及,腓腓毕竟是抚灵之神座下的神兽,它可不是什么随意能抓捕的善茬,它可机灵着呢!万一一个不慎,中了它的招,可就不好了。
风珈虽然不轻易出手,但她也是个神,她的力量也是不容小却的。何况,她本身就是大地王者,拥有着纯净之力,那亲和的神力使得腓腓放松了警惕。没一会儿功夫,风珈便抱着她飞了回来。“湫潋,去找个笼子给关好了!”
“这…这就抓到了?”湫潋看着风珈手中乖顺的腓腓,竟觉着无语,平日里它可调皮着,怎么抓也抓不住。
风珈在腓腓头上点了点,那只神兽便昏厥了过去,风珈把腓腓交给湫潋,嘱咐着,“让它睡上几天,我怕一般笼子关不住它。”
“好!”湫潋抱走腓腓,犹豫了一下,他又看了风珈一眼,说道,“每到午时,师父便会小憩一会儿,你在焃湫山脚下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