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邪裔!诛邪裔!诛邪裔!”
清晨,御尘从恶梦中惊醒,她大汗淋漓地竖了起来,心跳极快得仿佛要从嗓眼跳出来。
她抹了抹满是汗水的额头,想到昨天云禹温柔轻吻,愧疚起来,“对不起!禹哥哥!我不能放任着杀害杉叶的仇人逍遥。”
这些天,云禹不再禁足御尘,他允许她在山里和浮城走动,当然,他也下令禁止所有人在她面前提起杉叶的事情。
御尘白天装着欢乐,到了晚上,她早已精疲力尽,夜夜的梦魇折磨令她痛苦不堪。
啻鄢宗,风珈从昏睡中醒来。青佘来到她身边和她解释着这些天里发生的一切,他告诉她,她是必须离开焃湫山!离抚灵之神远远的!而让她离开,他们强行便可做到!
可若就这样带着空白的记忆离开,没了气焰的她能做什么?
“我知你不理解我们为何将她活着的消息暴露。但你要悉知的是,我们是不会伤害她的!她的身份特殊,是无法拥有平淡生活的!你可听过一则上古预言?”
风珈撑大了眼睛,莫不是…
“寻神裔纯净之元魄,剜极暗者之心,断月行者镣牙,折炽红羽翼,以九天息壤之血相融,而生之物,可改天换地。”
“九天息壤之血,极暗者之心,毁去预言所指,是主人给予我等的使命!”青佘笑而露齿,“还是否继续合作?”
风珈深思,她绝不会背叛她的!只是…预言…风珈一笑,露出了梨涡,这一回,她真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青烟!”这时,湫潋推门而入,“小师叔要见你!”
焃湫山脚,那翩翩少女站在一丛曼珠沙华旁,一袭白衣一尘不染,湫潋带着风珈走近她。
那少女转过身来,黑灰色的发在风中飘动,那似笑非笑的嘴角,那双淡蓝的眸子流露的光芒与先前大不相同,清澈,深邃。
风珈看着她,她也在看着风珈,风珈嘴角抽搐着,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她!她回来了!她是回来了吗?
“你说你是赫胥风皇?与以往的我是至交?”御尘挑起眉头,附手盘问着。
风珈似一盆凉水浇在了身上,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又怎么如此轻易记起呢?她又想干什么了?“是!如至亲一般。你问这做什么?”
御尘浅浅一笑,那模样分明与从前一般,睿智沉静。“我要为杉叶报仇!我不知道是否有人指使还是陷害,想害我的是狼人一族!是狼人杀了他!”
“狼人一族?”风珈皱了皱眉头,“应该不会!”穆彦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就算御尘不再是狼王,他也不会伤害她!御尘拯救了狼人一族,若无她,狼人一族早已被灭族!
御尘走到风珈身边,继续说着,“据我了解,天帝的新娶的那位月深公主是狼人后代!她身边的亲信,她腰间挂着和月昭一模一样的铃铛,也许没人觉察到她身上散发着的气息,可我深深记得,那人身上的味道和琉璃妖塔中死去的暗影擎天一模一样!她是魔界中人!”
“当真?”风珈一惊。
“当真!”御尘拍拍风珈宽厚的肩膀,提醒着,“我不管我从前身边有多少人,现在我只认得你一个。你可明白?湫潋,和那说说她离开后发生的事。”
“是!”湫潋开始和风珈细说着那日杉叶是如何死去,那狼人是如何想砍杀御尘。
御尘看了一眼他们,走近那几株曼珠沙华。这些花,禹哥哥大概是没有察觉吧!开在黄泉的黑暗之花。
御尘伸出手,手掌散发出的星夜之光将那些黑暗之花包裹了起来,很快,曼珠沙华数尽化为一团红色的光晕飞到御尘的掌中。
御尘手中执着融为一枝的红色彼岸花,脑海里竟浮现出山神歌樾的面孔。她将花递给湫潋,嘱咐着,“何时看到山神歌樾,便将这株曼珠沙华送给她!也不知这花对她有何深义?”
湫潋点点头。见御尘走回焃湫山上,风珈轻笑着对湫潋说,“她当真是什么都不记得吗?”风珈拿过那朵曼珠沙华摇了摇头,“你可知,她上一次送曼珠沙华给山神歌樾时,是为了取她的心脏。”
“有所耳闻。”湫潋看着风珈,“那…这花?”
“我也不知道。”风珈看了眼手里的花回了啻鄢宗。
“送!当然送!”啻鄢宗内,听得风珈叙述之后,青烟无比惊喜地夺过了曼珠沙华,他咧嘴一笑,露出那两排慎人的矩形尖牙,他扬了扬手里的花,心里已有了主意。
他告诉风珈,送花的事自然得由男人来!哪用得着你们女人!再者,小殿下不是想找那仙乐的麻烦嘛!“她真倒霉!”
夜,鬼王琮手拿株血红彼岸花来到了不周仙山之上,他站在那华丽的不周神殿外等着殿中之人打开大门。
山神歌樾打开殿门,抬眼便望见了站在台阶下的男人,他还是那样英俊,一袭黑衣融进了黑暗。
山神歌樾走出门外,慢慢地走下台阶,来到鬼王琮的面前,她看着他手持的彼岸花,露出欣慰的笑容。“琮…”
鬼王琮将彼岸花交到山神歌樾手里,表情淡淡,对她已无任何情感,“焃湫山所留之物,已被小殿下融为一体,特此转交予你!告辞!”说完,鬼王琮头也没回地离开了不周神殿。
山神歌樾看着手里的彼岸花,望向见不到一丝影子的天空。她垂下手,手里的彼岸花从手里落在了地上,她冷笑着,“也是,再苦也得自食。”
歌樾转身,突然想到一个人,她笑着,喃喃自语,“即便是知道对方还好好的活着,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对待了吧?既已分道扬镳,那必定是敌人。”
天宫之上,穆深对着镜子梳着她的长发,她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摸上那双琥珀色微微金的眼睛。“仙乐,怎么办!”
身后仙乐低下了头,“你…打算怎么办?”仙乐试探着问着穆深,“杀了天帝?”
“不!”穆深笑着摇了摇头,她选了只镶满珍贵宝石金钗插入发丝,然后为自己苍白的唇上抹上胭红,“那日,她为我和狼人一族甘愿束手,我很是感动,可那仅仅是感动!可她不是御尧!仙乐,你知我活了这么久,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寻找他,可我已经找乏了,不想再找他了。”穆深涩涩一笑,她又拿起笔为自己添上了犀利的眉峰,“我想,她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如果她将死,他会不会出现?”
仙乐为穆深穿上新衣,轻叹了口气,她恍惚想起有什么事,回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这时,门外传来了小仙娥的声音,说是山神歌樾求见!“对了!差点忘了!那不周山神歌樾前几天来访说要见你。”
“何事?”穆深皱了皱眉头,难道是关于焃湫山的事情!“叫她进来。”
“是!”仙乐打开门,对小仙娥说道,“让她进来!”
山神歌樾莲步走了进来,她看着坐着穆深并没有行礼,反而冷冷一笑。“穆深!那位可好好地活着呢,你就坐在这里,当你的帝妃?还是你们早已私下串通好了?”
“歌樾山神!请你注意态度!”仙乐站了出来喝着,她又时不时地看向穆深的表情。穆深没有回答,反倒是一脸懵然地看着这一开口便上火的山神歌樾。
歌樾将带来的彼岸花扔在穆深面前,那株彼岸花上流露着一丝丝星夜之光,虽微弱,却清晰可见。“她是九天息壤所捏造的,你瞧!又有着极暗之力!”
山神歌樾冷冷一笑,她傲视着一声不吭地穆深,冷言嘲讽着,“你爬得再高,骨子里流着的还是狼人的血,不过是见不得光的东西!我真不明白,那位是如何做到,沾了满身血腥依然是纯净的神!听说,你还被她的哥哥抛弃过?真是可笑!”说罢,歌樾仰天长笑离开了宫殿。
“歌樾!”仙乐怒唤其名。
穆深攥紧拳头重重地在桌上敲了一记,她咬着牙,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眼里瞬间布满了怒遏的血丝。见不得光的东西!见不得光的东西…
“仙乐!”穆深猛地抬头,怒煞的双眼像极了嗜血的野兽,“去!焃湫山!”
仙乐弯下腰受着命,她听得穆深一字一句说得深刻,她认真地听着穆深说出她的命令,她所说之言便是她心中所想做之事。
她暗笑着,擎天!若是主人命令不得伤其性命,不然我定杀她替你报仇!不过,既然杀不得,在她身上砍个数刀也是好的!
穆深一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她冷笑着,“诛仙台下,本应陨命!她今之生,是偷来的!你就顺应了天命,杀了她!”
“仙乐明白!”
浮城之中,御尘请示了云禹在湫潋的府上作客。风珈也不再充当着青烟而入住了湫府,青佘倒是依旧留在啻鄢宗,他与风珈约定好了对其身份的保密。
风珈也悄悄地告知了御尘青佘的神神秘秘,只是她丢了记忆,不能像从前那般对六界之事了如指掌。她又要从头开始了,这焃湫山就像是第二个蓬莱仙山一样,不同的是,蓬莱是真正带给她温暖的地方。
“御尘,青佘告诉我,他已用计将穆深身边的仙乐引来了焃湫山。”
“当真?”御尘浅浅一笑,“那就送她去见暗影擎天!”
“自然是!”风珈瞟了御尘一眼,心中偷偷虚飘起来。这妮子,忘记了咱们从前的情份!这满脸盘算的模样可比以前可怕多了!真是…不好惹!不好惹!
御尘毫无预兆地站了起来,可差点把胡思乱想的风珈从椅子惊了下去。风珈捂着心口问,“去哪儿?”
“该回焃湫山巅了!”御尘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发现云禹各种秘密之后,即便他温柔得让她难以抗拒,但她心里头还是介怀着的,为此她感到有些愧疚,甚至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不过,自天宫的人来过后,云禹便没那么一直束着她了。
焃湫山间,手持法杖的沐北正站在林间仰望着什么,他听到了御尘走来的声音,却不敢回头独自面对。
“法师!”御尘礼貌地冲他笑着。
他不敢道御尘的名字,良久,他才转过身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却始终没有看那双眼睛。
“法师在瞧什么!”御尘也仰起头,捕捉着天空中的飞鸟,好奇地问着沐北。
沐北偷偷地看了御尘几眼,心里的情感差点抑制不住地想马上将她拥入怀中。“你又在瞧什么?”沐北反问。
“苍穹之下,自由之躯,肆意翱翔。”
“法师是要在浮城定居了吗?”御尘问。
“贫僧会在城中的寺里小住些日!不久便会离开。”
“如此…”
午后阳光下,云禹盘坐在铺放在院里的垫子上,手里举着一卷竹简书,御尘枕在他的腿下沐浴着阳光,很是惬意。
她透着竹简的缝隙偷偷地观察着云禹,他是高高在上的神!高贵圣洁!而我呢?真的是邪裔吗?即使流着帝俊的血,依旧满身的污浊…何况,我还骗了他…想着,御尘心中难免自责愧疚。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云禹移开竹简,对上那双盈盈发亮的淡蓝的眸子,他温柔地笑着。
云禹的笑总是能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柔和,御尘淡淡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而云禹也被那双眼睛所吸引了,他情不自禁地放下手中的竹简,低下头去,他闭上眼睛,慢慢地凑进御尘,那愈来愈近的气息让他迷失了自我。
御尘没有躲避,只是安静地看着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闭着眼将脸凑近她,当嘴唇快要触碰到时,云禹顿住了。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将他从“地域”中拉回,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云禹睁开眼睛,看着御尘平淡如水的眼睛,慢慢地离远了她。他又重新捡回被他扔下的竹简,继续阅览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御尘也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温暖,此时此刻,她觉得已经快要感觉不到云禹心中的温度了。
云禹持着竹简,已没有了读阅的心思,他的内心在挣扎,一面是怜惜,一面是戒律,他紧紧捏着竹简,默默地在心中提点着自己。
“云禹!规矩就是规矩!你是神!她是邪魔!你和她永远不可能存在感情!一旦她身上的纯净之息消失了,你就得亲手杀了她!六界之人皆知她还活着,早晚有一天她会变得…”
云禹移开挡面的竹简,伸出手想轻抚御尘的脸颊,然而他忍住了。尘儿…当初我就应该对你不闻不问,我又何必多此一心将你带回焃湫,如今我却不忍心了…
浮城,仙乐扮成平民入了城,她不知,自己早已成了瓮中之鳖,鬼王琮在她身后跟踪着,城中处处安排了湫潋的眼线。风珈也候在那里,只等御尘一声令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