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君猛然坐起身,竟有一刻的恍惚。以往不管在哪个城市醒来,她总能一下想明白。这回她发了好一会儿的怔,脑子里才涌上几个零碎的片断,巴黎,秋季成衣秀,酩酊大醉,一夜情……
侧首,大床的另一侧果然躺着一个陌生男人,皮肤白皙,睡颜精致,看长相是标准的亚洲美男子。只是过份年轻,二十三四岁?或者更小?
唔,明君痛苦的轻微呻吟。第一次遇到事情选择落荒而逃,她悄然下床,胡乱将散落一地的衣服套上身,最后划拉起床头柜上的零碎物品逃之夭夭。
主编失踪一夜,已经造成了司机,助理,和几个随行编辑的极大恐慌。
明君手机一开,光接收的信息就让机身发烫。
晚上有宴会,发型师和化妆师都已经就位。
助理一再提醒她行程安排。
明君头疼的靠在椅背上,先打消所有人的恐慌,告诉他们,她没有丢!
她想回酒店泡个澡,然后静静的喝杯咖啡休息下。
不然以她魂不附体的现状,没办法应付晚宴。
浪漫之都的夜晚让人目眩神迷,尤其这样的时尚之夜,更将绚丽奢华推向顶端。
时尚圈的设计师,媒体人,社交名流,专栏作家。光鲜亮丽的时髦打扮,完美无瑕的靓丽妆容,和无尽奢华的手包配饰,让他们看起来像踮脚走在时尚最前沿的猫,慵懒,浪漫,性感又高贵。
梁静姝当晚一身墨绿深V礼服,脖颈一串耀眼流光。操着一口流利的法语,在宴会间谈笑风声。
明君不时望过去,那是一个隐忍内敛的女人。明君知道她有多不甘,《轻时尚》创刊时,梁静姝只有二十二岁。现在她已经过完了四十岁的生日,用梁静姝自己的话说,她的一生都献给了《轻时尚》,没了《轻时尚》,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而那个即将接替她的人,谁又晓得他是什么东西。
不光明君,《轻时尚》的其他人也都没有见过梁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公子,一切只是听闻和谣传。
这样一个既没资力也没阅历的社长和总编,如何让手下人信服?
明君分明记得醉酒时,梁静姝提到她那个异母同父的弟弟,眼底凶光稍纵即逝。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人事更替,她是多么愤愤不平。
但现在,她却可以做到不露声色。
明君短暂失神的当空,听到有人唤她:“明君,过来一下,给你介绍一个人。”
她抬首望过去,脸上的笑容不说如数僵掉,却顿感大脑一片昏眩,整个身体软绵绵的,随时会晕倒似的。她怀疑宿醉的劲儿还没有过。
这不是昨晚那个男人?
不不,不可能是他。那个男人是搞音乐的,完全一副亚洲时尚男团成员的装扮,头发挑染成鲜艳的颜色,眩目的耳钉。只是,他不像其他欧洲搞艺术的青年那样夸张,有怪异的纹身,用力亲吻她时,她也没有发现他的舌头上有变态的舌环。但他也绝不是眼前这个样子,一身剪裁得体的手工西装,乌黑光泽的短发,衬着狭长的眉目。有的男人天生就有一种让女人窒息的美,很显然,梁晨就是这种人。
此刻在明君看来却只有惊悚。
别人看不到她内心的波澜起伏,她脸上的惊恐,成了反应不及的迷幻。就是那点儿迷惑不清出现在一个冷静尖锐的女人脸上,反倒有了可爱的傻气。
有人猜测她喝多了。
时尚前沿的女人,哪有不漂亮的。明君更是得天独厚。
梁晨若有所思地盯紧她。
一把小蛮腰,眼角有风,荡起一波春漾,任你是谁,不醉不行。
梁静姝介绍说:“这是明君。”转而又说:“这是我弟弟梁晨,你的新领导,今晚先认识一下,回国就可以直接展开工作了。”
明君如坠梦中。
难道真有长相一模一样的人?还是说梁静姝的弟弟是双胞胎?
梁晨似笑非笑的伸出手:“明君?明主编。你好。”
和那些穿紧身衣,蛇皮裤的男人不一样,梁晨是时尚圈里少有穿着打扮正常的男人,抬手时,西装袖口露出一截白衬衣,细枝末节的典雅。
明君盯着他,迟缓的伸出手。
握上的一刹,她的耳根开始发烫,“你叫什么名字?”昨夜,滚烫的气息吹进她的耳畔,与此同时,她的身体又开始发软。
“你好,总编。”
明君微微吞咽口水,缓解不适,并快速抽出手来。
梁静姝没有发现她的异样,那放肆又放荡的夜晚,别人当然不知。
梁静姝笑着说:“明君是资深编辑,她的能力你很快就能见识到,不会让你失望的。”她接着带他去认识杂志社里的其他编辑。
尽管口干舌燥,明君也不敢喝酒了。
她放下杯子,去洗手间。
大镜子前她的脸红透了,好在外面灯光迷眩,看不清楚。
她呼了几口气,调整紊乱的心跳。
却仍旧满腹疑惑,会是同一个人吗?
他们一样年轻,有一样充满魅惑的五官,可是,风格却截然不同啊。
而且,看梁晨刚刚的反应,也不像认得她似的。
或许只是高度相似。
昨晚遇到那人的时候,她就已经喝醉了。她的大脑都要不听使唤了,又怎么可能看清一个人的长相呢?
而今天上午只顾逃走,更没敢仔细打量对方。再说,那人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而一夜情这种人,她还没坦然到有闲心欣赏对方长相的地步。
所以,一定不是他。
明君洗了洗布满汗渍的掌心,等脸上的红晕退去,她才重新推门走出去。
洗手间在长长的走廊尽头,铺着落地无声的长毛地毯。
明君走出几步,看到走廊墙壁上斜靠的修长剪影之后,脚跟仓惶的刮到地毯,险些摔倒。
她的动静太大了,不远处的男人侧首望过来。与此同时,他吐出一口完美的烟圈,好看的脸隐在烟雾里,如梦似幻。
直到明君走近,他树起身子,掐灭手里的烟,堂而皇之的挡到她的面前。
他身上的烟草味和香水味,强势的灌入鼻息,当时明君五雷轰顶,知道所有不好的念头都得到证实。
她佯装镇定:“梁总编有事吗?”
梁晨眯了眯桃花眸子:“你拿了我的东西,打算什么时候还我?”
明君疑惑的抬起头。
“什么?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梁晨抬起手腕指了指。
明君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他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离开酒店时,把我的腕表拿走了。”
明君的大脑嗡嗡的响着,要爆炸了似的。真的是他!
不过,她什么时候拿他的腕表了?胡乱收拾东西的时候吗?
明君表情古怪,她犹豫是否要矢口否认。
身后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梁晨路过她,漫不经心的提醒:“装傻就不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