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公是一个——被判了死刑的政治犯。”许霖说起了自己家人的故事。
他没经历过那些,都是听别人说的。在那些人口中,他的外公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想来也是,能被国家判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生,没收个人财产的,也不会是一个寻常人物。
许霖描述起他外婆和妈妈的光辉事迹,对着陆司听说话时的语气,就像是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和自己妈妈说,今天表现得很好,老师奖励给了他一朵小红花一样。
“那你这么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呢?”陆司听不懂得回旋,直白地说道。
许霖苦笑了一下,说:“因为我知道,我再怎么做也没办法改变现状了。”
他的现状很好,经过两代人的奋斗之后,他可以坐享其成。
他哪怕是想靠自己努力,也不过就是维持现状而已。
不然的话,有一个政治犯的外公,又不能从政。政审过不了,他的生活处处是受限制的。哪怕是他现在做些倒卖水果的小生意,也会有人专门上门来查他。
“喔。”陆司听像是听懂了一样,点了点头。这个反应,许霖可是很不满意。一般女孩子,现在不应该母爱泛滥,对他嘘寒问暖的吗?陆司听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就过去了?
“你不应该鼓励我吗?对我说一些什么,就算你家庭出身不好,也不应该放弃的话。”许霖追问。这才应该是一般女孩子会有的反应吧。
“你家庭条件很好啊。如果你这样子的还叫家庭条件不好,那我应该在贫民窟里和狗抢骨头。”陆司听很淡定地说。
而且既然许霖现在能变成这样,那证明了许家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很开明的嘛。哪里像陆司听她们家,考得差了,就要被耳提面命教育好久。
“哼,反正你也就只关心许些宁。”许霖酸酸地说。
陆司听老实地回答:“嗯。是的。”
“你不是说以后不一定会当我弟媳吗?”许霖涨红了脸说。
陆司听不以为意地眨了眨眼睛:“可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啊。”
“那你不就是出轨了吗?毕竟我们……”许霖不怀好意地提起了吕尤娜做的事情。
这让陆司听觉得很恶心。她从来没想过,像吕尤娜这种看起来单纯的小女生,背地里竟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为了安全起见,她问了许霖:“我该怎么办?我感觉我斗不过她。”
“自信一点。把‘我感觉’三个字去掉。你是肯定斗不过她。”许霖嘲讽道。
许霖的嘲讽有依有据,听得陆司听有些垂头丧气的。
“你身边有人反对你和许些宁在一起吗?”许霖问。
陆司听努力地想了想,好像还真的没有。她家里面是比较开明的那种,不会单纯因为年龄差就拆散他们两个。身边的同事其实也还好,就也不会多说什么。
只有一个阮一凡。可他对陆司听的打击好像也不只针对这一点。
“你好好想想。现在世道上的人,都是各扫门前雪的。会对你特别上心,跟你摆证据讲道理的,只会是有相关利益牵扯其中的。你要多小心。”许霖语重心长地说。他在许家这么多年,真心对待的人不少,回报他的却不多。
正但陆司听还想对许霖多说点什么的时候,飞机到了曼谷。许霖得下飞机了,陆司听却还得再飞几个小时才能到上海。
“自己多小心。”起身下飞机的时候,许霖还特意走到了陆司听身边,揉了揉她的头发。很用力的那种,把陆司听原本就炸毛了的头发给弄得更炸了。
陆司听本想发火的,可看着那个跟自己挥着手告别的人。心情又重新平静了下来。
下了飞机,陆司听二话不说,拖着个行李箱,就朝着许些宁的学校飞奔了过去。
今天是周五,不出意外的话,她可以接许些宁放学回家,两个人一起过一个周末。然后她再回医院报到。他们两个只要在一起,不一定就要去做些什么,什么都不做也是很幸福的。
陆司听给许些宁发了微信过去,问:“现在在哪儿?干嘛呢?”
许些宁回复说:“你怎么还没睡?”
这让陆司听有些震惊了。许些宁消息是秒回的,他换算柏林时间算得这么快的吗?虽然柏林和上海也就差7个小时而已。
“在图书馆看书。怎么了吗?”很快,许些宁就又发了微信过来。他一直是这样的,陆司听给他发一句,他能给回一堆。掏心掏肺的那种。
陆司听甜蜜地笑了起来,心里早就想飞到许些宁身边去了。可她还是先在脑子里盘算了一下,要不要给他一个什么惊喜。早在没男朋友的时候,陆司听就想着,要是以后有了男朋友,她一定会对他很好的。
社会普遍认为,男人应该给女人幸福。她不这么觉得,她也希望自己是付出的那一方,能给到许些宁幸福。
陆司听不会玩浪漫这一套,看医院里那些病人出院了就送锦旗鲜花水果什么的。她便也有样学样地去学校附近的花店里买了一小束红玫瑰。
贫穷如她,只买了11朵。陆司听凑近玫瑰闻了闻,心比蜜甜。
正当她拿着玫瑰,向路人问路的时候。周围的学生一下子都躁动了下来,似是不远处有大事发生一样。
陆司听看了看人群涌动的方向,眼里满是迷茫。
而另一边,泰国许霖这边。他问了自己的特助一个问题:“有没有什么钙片是甜一点的?”
特助不以为意地回答:“钙片不都钙片味吗?哪有什么甜不甜的。”
许霖看向了远处的北方,像是对自己说一样地轻声说:“可我认识的那个人,以后的生活肯定会很苦。我想让她甜一点。”
在路人七嘴八舌里,陆司听大概知道了是什么情况。
有人在容大校园里跳楼。陆司听没想太多,毕竟她们医学院也每年都有人投湖。她们教导处主任还和她们开玩笑说:“每年都有人投湖。好不容易,有一年没人在学校里投湖了。结果第二年有一对情侣相约着投湖。”
出于医生的天职,陆司听拖着行李箱,抱着花,赶了过去。希望能帮忙在第一时间急救。等到挤进圈子里的时候,她才发现。
跳楼的——是一个她无比熟悉而陌生的人。
在医院训练得早已对任何情况都能处变不惊的她,吓得手里的玫瑰花都掉到了地上。掉到血泊中的玫瑰花,很快,外面的包扎纸就被鲜血染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