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了。

工作虽然经常有些浪花翻起，可生活却早已成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周末。

解决了一个跟了很久的单子，苏远也难得在家闲一下。

房还是那间房，布置还是那些布置。

只是阳台的花草已经换了几茬，有的自然老死，有的照顾不周，总之就是旧的去了新的来了。

至于苏秀。

九岁了。

按照柯基的寿命来讲，如今也算是年过花甲了。

早已没了当初的无限精力，只是出去遛弯的时候还能跑起来，还能找个小家伙再战三百回合。

再说苏远。

电影还是会去看，但已不再局限于周六，书还是会读，但已不再限定要读多少，倒是厨艺一直在稳中提升。

除此之外，他还多了一个爬山的兴趣。

这周末的时候，苏远开车来到乐山的峨眉山下，一个曾经的度假之地。

他当然不是来出家的，只是纯粹想爬山。

买了门票，苏远孤身一人走进青山绿水之中，缓缓向上走着。

他爬山的时候不喜欢拍照，也不会听歌，甚至连手机都不会多看一眼，只用五官去享受一切。

可是。

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的手机是不能关机的。

铃声还是那个铃声。

就是在这静谧的深山之中显得有些突兀。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李铭找了个尽量空旷的地方接了一个电话。

打电话来的是林枫。

一个保持了多年联系的旧人，前段时间他还给林枫家的小家伙寄过玩具呢。

“喂，林枫啊。”

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嘿，远哥，近来可好啊？”

苏远找了块石头坐下，顺便说到，

“挺好的，你们呢？”

“哈哈，好着呢，小吵小闹，奇妙无穷啊。”

林枫笑了，笑的还挺有故事。

“怎么了？”

“哈哈，刚刚被赶出来了，找个地方歇一下，顺便去买个菜。”

林枫说的轻描淡写，甚至还有点想笑。

苏远也笑了。

他知道林枫是个心态极好的人，可也忍不住要打趣一下，

“都被赶出来了，你还在这笑嘻嘻的，还有闲情跟我打电话？”

林枫在那头满意的抬了抬头，然后故作高深的说到，

“这就是生活，你不懂。”

苏远满不在乎的几乎是脱口而出，

“不就是妥协吗？”

林枫反问，

“你以为这是向生活妥协？”

苏远再反问，

“难道不是吗？”

两人都笑了，这有什么好较劲的呢？

还真有，林枫略带得意的开启了说教模式

“如果这是妥协，那么我喜欢这种妥协，老婆孩子热炕头，柴米油盐酱醋茶，小吵小闹矛盾不绝但又凝而不散……”

一会儿后，听着苏远没了动静，林枫又问道，

“这种生活的美妙你能够理解吗？”

苏远还是沉默了一会儿，这跟他构想的生活不太一样，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不是家庭和睦，幸福美满的生活才是正常的追求吗？”

林枫轻声笑了，

有回应就好，不然他准备的一肚子话不说出来都难受，

“生活的美妙就在于他不够理想，但是又永远在前往理想的路上，家家有本不同的经，没经历过你不会懂的……”

苏远真的有些不懂。

“不懂，这不是我向往的生活。”

林枫继续说道，

“你做个人吧，别老在那九天之上俯瞰人间，那样的话你看到的永远只能是风景，低下身段，以一个弱者的角度去看这个世界，你才能看到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你才能过上生活。”

苏远回头一看，他明明才到半山腰，虽然入眼的确实都是风景。

等等，

苏远忽然有些明白了，这家伙好像是来说服他去找个伴的。

难怪这么多大道理，

不会是有备而来吧？

这种事情他不可能上当的，随即话锋一转，不聊这个了。

“小家伙呢？”

林枫一愣，这哪儿跟哪儿啊，难道被看破了？

算了，强求不得。

说起小家伙他也有很多话说，

“小家伙，呵，皮着呢，刚被我训了一顿在那哭的稀里哗啦的，所以我才被老婆赶出来的嘛！”

苏远听着有些无语。

因为林枫的话里面居然有些得意，这为什么会得意？

“小家伙才六岁吧，这你也狠的下心去训？”

想着这事，就勾起了林枫不好的回忆，叹了口气，

“唉，当时也是运气不好，抽签的时候抽了个黑脸，让他妈把红脸抽了去。”

林枫的语调里面尽是无奈。

“可这孩子总得教，规矩总得有是吧，不然养个嚣张跋扈的富二代出来那不是为祸一方啊。”

“娃娃得从小时候抓起，这是林家祖训，我觉得也挺有道理的，就是可怜我这运气，怎么就不是个慈父严母的剧本呢。”

听着那头在抱怨，苏远笑了，根本控制不住。

可笑了之后又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这是什么神仙家庭？祖训都出来了。

“哈哈……也许这就是命吧。”

听到命这个词，林枫有诸多感慨，他当年也曾梦想仗剑走天涯来着，可转身就做了孩子他爸。

转念一想，灵光一闪。

这不是自己找上门来了要听大道理吗？

“命，那都是自己给自己设的局，都是莫须有的东西，话说你啊，别人都说成家立业，你……”

听到成家立业这个词，苏远就醒了。

这是贼心不死啊。

“停，打住。”

林枫真的停了，然后叹口气才说到，

“唉，我姐都结婚两年了，你咋就没点动静呢？”

苏远沉默了。

虽然总会从林枫这里听到一些林秀儿的消息，但他每次都不知道什么回才好，有时候干脆就不说话了。

……

“不说这个了，我姐夫他们公司最近出了点问题，资金链断裂什么的，都借了几百万了，听说还缺两百万，搞不好还得破产，你要不要过来趁机抢个压寨夫人？”

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成功打破了沉默。

虽然知道后面那句是个玩笑，可苏远还是想吐槽，

“想什么呢，那可是你亲姐啊。”

“表的。”

林枫说的满不在乎，苏远那真的隔屏都想翻白眼，这还是个人吗？

“呵呵，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啊。”

林枫婉转一笑，

“嗨，我也就说说而已，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只是他没有想到，

“恩，这样吧，你把你姐夫的电话号码给我，我跟他聊聊！”

这可把林枫惊了，他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不是吧，你真的要抢？”

“谈谈生意，万一成了呢。”

苏远的声音有些冷，但说的极其认真。

林枫算是慌了，

“哥，你别逗我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要是这时候捣乱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苏远笑了，但笑的很牵强。

林枫他知道，玩笑归玩笑，朋友归朋友，但绝对是一个以家庭为中心的人，这也是他欣赏的。

“你今天才认识我啊。”

半响之后，

他成功拿到了一个名叫向郃的电话号码。

挂断电话之后。

苏远目光望向空旷辽阔的远方，思虑了很久，还是没打那个电话。

然后一转身，又开始向峨眉之颠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