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起放下了手中的毛巾,强作镇定地说道:“她们确实是同乡,夫人也是热心肠,下次你可以单独去找曾副长史问问你的表亲。”
“是,侯爷,今日我从离楼用冰鉴带回了一碗冰酥酪,虽然府上也有厨子可以做,但簌儿毕竟不是侯府里的人,不敢向夫人讨要冰窖里的冰,不过也不是夫人的错,离楼的冰酪确实美味……”
此时,她身旁的侍女提上了手中的食盒,深深的盒子里有一樽青铜龙兽冰鉴,侍女拿开了盖子,从中端出了一碗冰酥酪,冰酪上面还撒了一层糖霜,中间放了一颗剥好的紫葡萄。
秦起接过勺子,“郡主不必如此,夫人定不会故意克扣郡主的,想来她是忘了。”
“是……”高簌碰了一鼻子灰。
西北的长芜院中,高嘉坐在正厅中,一手拿着诗文,一手拿着蒲扇,他热的满头大汗,满色涨红,不住地拿着帕子拭汗。
“丞丞啊,这秦起也不来你这院子,你怎么都不急呀,自从我来过后,就没见他进过你的房,如是他瞧不上你的身份,那我便去帮你说说。”
在一旁描字的吴丞丞却只是傻傻地一笑,窗外的风吹起了她垂下的鬓发,“不要紧,侯爷愿意给我一个避风的院子,就是恩惠了,怎么敢奢求其他的呢……”
郭嘉啪的把书拍在了桌上,“丞丞,你可不能这样,你本身家底就薄,如果再没有秦起的庇佑,等日后那个郡主进来,你可没有好日子过!”
“兄长怎知郡主会进侯府?”
“那个郡主,在这赖了多久了,表面上说是游山玩水,可她的心思连我这个大男人都看出来了,就连家里富甲一方的那个丫头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你还那么悠哉!”
吴丞丞依旧低头浅笑,一股淡雅的气质缓缓散发,“不要紧……”
“对了,秦欢那个丫头要醒了,我终于马上又可以启程了!”
吴丞丞的笔一顿,缓缓抬头,“欢儿要醒了?”
“对呀,听说今日方家的老头又来了,还带走了一头烤鹿,听下人们说,欢儿快好了。”
“哦,真好呀……”吴丞丞又继续低头落笔,可眼神却再也定不下来。
当天,季楚是傍晚时分回到府上的,累的腰酸背痛的,脚都酸死了。
一回到屋子,就恨不得倒头就睡,但听到玉愿说今日欢儿有了好转,她便又急急地去了欢儿的房间。
一进屋,便见屋里的桌上摆上了晚膳,秦起正在喂欢儿喝粥呢。
“怎么了,阿淮,今日不在正厅吃了?”季楚有些奇怪,径直走向一旁的水盆,捧起一把水洗了洗脸。
“不在了,你不是嫌和郡主一起不自在嘛,今日我好不容易早早地回来了,咱们一起吃,让厨房给郡主院子送去了。”秦起笑着放下已经见底了的粥碗,给季楚递了毛巾。
季楚擦了擦脸,不自觉地用手扇了扇脸,“这天气,真热,欢儿今日好多了?”
“是,今日她的手可以动了,方大夫说,指不定哪天就醒来了。”秦起的眼底都是欢喜。
季楚见他这么高兴,心里也不自觉地欢喜起来,就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开心是因为秦起,她笑着为他夹了一块鸡腿,“你多吃些,这些日子又是忙军营里的事,又是操心欢儿的,别累病了。”
其实军营的事并不繁重的,前世的大事他都还有印象,现在什么都是游刃有余,只是不敢干预天命,有些事只能任由前世的发展,可欢儿的事还是超出了预料。
一提到累病了,秦起忽然就想起了高簌的那番话。
他放下了筷子,右手肘撑在桌上,托着腮,懒懒地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确实不太舒服……”
刚递到嘴边的鸡肉就这样被季楚放下了,凑近看了看,“怎么了?你的脸色不错的呀……”
秦起的桃花眼半张半阖,像是在撒娇似的,“阿楚,我好像有些冷……”
“啊?”本来季楚以为他只是小病呢,怎么还冷呢,“不会是风寒起热了吧……”
话落,她放下筷子,倾身伸手摸上了秦起的额头。
她才洗过手,手还冰冰凉凉的,手指微微有些粗糙,但手掌却很软,秦起不自觉地将额头又往前抵了抵。
“不烫呀……”
秦起不愿意了,“可我就是难受,要不阿楚喂我吧!”
他托着腮,两眼亮晶晶的。
听到这,季楚就缓过劲了,“哦,你忽悠我呢!你知道吗,我到嘴的鸡肉都放下了!”
“哦……”秦起有些失望,拿起来筷子,懒懒地在菜里戳了几下,“曾邺成去拿个药,阿楚就紧张得不行,我生病了,阿楚却连饭都不愿意喂我,哎……”
季楚一噎,又差一点,鸡肉就到嘴里了,她无奈放下,“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派人监视我?”
“是高簌说的。”
“她真是乞丐身上的跳蚤,哪哪都有她。哎呀,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和他再说话的!”
秦起张了张嘴,“啊……”
季楚会意,讨好地夹起了一块肉,送到了秦起的嘴里,“好了好了,侯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秦起依旧没有满意,“你叫我什么?”
“阿淮!阿淮!”季楚又抹了把冷汗,起身,走到他旁边又给他夹了一口菜,轻声说道:“要是那个你知道你这样非得钻到地底下……”
“阿楚,你说什么?”秦起抬眼望向季楚。
“没什么,没什么,来来来,吃菜吃菜!”
秦起顺手一搂,将季楚的细腰揽进了怀中,季楚跌坐在了他的腿上。
季楚一惊,想起身,可秦起的手却越锢越紧,“别动,你不是要喂我菜吗?”
“……”
于是接下来,季楚就展开了暴风式的报复,手上咻咻咻地连夹了好几筷子的菜,不管秦起上一口咽没咽下去,只管往里塞。
“好了,好了……”秦起为了防止自己一代王侯死于噎死,急忙攥住了季楚的手,疯狂咀嚼。
季楚得到了报复的快感,将筷子扔到了桌上,又想起身。
“别动!再动我让你喂的就不是菜了!”秦起的声音有些微微的沙哑,里面又有着些隐忍。
“明日大蒙送亲队伍就会到达晋州了,然后当晚我们会举行一个联谊篝火,一些将军校尉的夫人都被邀请到场,作为女宾陪座公主,到时还会有一些射箭摔跤什么的,你明天去的时候不要拘束,我们这些武夫的夫人都没什么花花肠子,你不要害怕。”
“嗯嗯,上次你们一起射箭时,我就觉得和那些夫人挺合得来的。”
秦起闻着季楚在自己鼻尖不远处的发尖,轻声问道:“阿楚,今晚……我睡哪呀?”
季楚身子一僵,梗了半天,满脸通红,“我……我想一个人睡。”
“哦……”秦起心里一阵失望猛如潮涌,他以为这已经都好几个月了,阿楚应该差不多放下了。
季楚一下子挣脱起身,坐回了自己的板凳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刚才她眼前浮现的竟然都是仲奚,尤其是那天在药铺里那张苍白满含不舍的眼。
天黑的越来越晚了,秦起在院子里练枪的时候,郭嘉摇着个蒲扇走了进来。
“怎么了?郭夫子,你又想到了一些什么话教育我?”秦起放下了饕餮,用袖子擦了擦汗。
“没想到你一副白俊白俊的样子,舞起画戟来倒也是有模有样!”郭嘉坐在了梧桐树下的石凳上,“来来来,坐下,我有些话。”
“怎么了?”秦起坐下。
“秦起呀,你这样不行的,娶了两房,却独留小妾夜夜空房,这样时间久了会让妻妾反目的!”
秦起顿时知道了他的来意,前世他倒也不是现在这样的,前世他不喜欢吴丞丞那副唯唯诺诺的小气样子,除了进府的那一晚进了她的房,其他时候他都是去买断花魁的初夜,或者是流连一些高金歌姬的房间中。
只是这一世,他不想再像以前一样了,整日流连在外面,让欢儿一人待在府里,再说,这次,他有妻子了。
“郭夫子,我知道你的好意,可是你表妹不是我愿意纳的,是我伯父纳进来的,我本身就不喜欢她,我在吃穿上却从未薄待过她。”
郭嘉本身就是拉下脸皮说的,被秦起这一反驳,他便急忙扇着扇子,以掩自己的尴尬,“你这个人怎么不听劝呢,哎呀!我……我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秦起便出府了,他将合戟留在了府里,知道了欢儿随时会醒来,他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