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说的是这个，还以为她也注意到了忘川的军营。

云景心神一松，有些无奈：“所谓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偷盗之事，实非云景所长，怕是爱莫能助。”

凤妩垮下来脸来，亏她还以为云景仙是同道中人呢。

不过她并没有气馁，凡事都有第一次嘛，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块料子呢！说不定云景仙试了一次，就爱上了呢？

兵法有云，必要时示之以弱，采取迂回战术。

因此，凤妩立即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向云景：“哎呀，我又不会拿着这方子去卖，我就看一眼，记住了就行。左右你无事，就陪我一起去呗！”

看着她这副样子，云景拒绝的话语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可他自幼受教于九重天，规矩严苛，最为守礼自持，因此一时没有说话。

凤妩看着他这副为难的样子，觉得自己不能将喜好强加给旁人，但她还是打算试试最后一计。

于是，她又换了一副失落遗憾的神情：“那好吧，我自己先去啦！”

转身之后，凤妩在心中默念：十、九、八…

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一句：“等等。”脱口而出。

等云景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出声唤住了她。

凤妩心中一喜，立刻回头。

她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一眨不眨地看着云景。

见她双眼明亮，盈盈望着自己，云景心中一叹，有些无奈地妥协道：“魔界危机四伏，总是不安全。我还是陪一一仙一起去吧。”

一听他愿意陪自己去，凤妩当下一声欢呼：“云景仙真是好人啊！”

凤妩双手背在身后，一脸得意洋洋地往前走着。族中秘藏的兵法果然名不虚传啊。

但对云景来说，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因而，他跟在凤妩身后的时候，脚步总是非常沉重的样子。

就这样一前一后走了许久，云景才追上凤妩说道：“我身上带了些郁灵丹，到时候便将这灵药置于食谱和酒谱旁边，以做赔罪。”

许是这样做稍稍让他心里好过了一些，他的脸庞总归不再带着仿佛想要慷慨赴死的那种神情了，脚步也加快了许多。

郁灵丹？凤妩转了转眼珠。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听起来就是好东西。

看来云景仙，家底也是颇丰嘛。

二人很快到了昨日吃饭的酒楼，楼中依旧人声鼎沸。

凤妩带着云景，很快就摸到了酒楼后方，甚是熟门熟路的样子。

不起眼的后厨仓库里，偷偷溜进两个黑色身影。

略高的那个有些手足无措地站着，时不时地看着门外有没有人影掠过。

略娇小的那个十分熟练地在各个角落翻找着，嘴里还不时低声嘟囔：“什么破宝贝，藏得这样隐秘。”

原本只是想着看一眼方子，当然，这是云景以为的。

凤妩还想着偷一点酒曲。

毕竟在酒这方面，她可是个雁过拔毛的主。

不过两人却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吱呀”一声，也不知触碰到了哪个开关，后厨仓库的角落里，竟然开了一扇门。

门里面漆黑一片，静悄悄的，看着颇有些瘆人。

咦？对于未知的东西，凤妩一下子来了兴致。

开门做生意的酒楼居然还有暗道，此地必有古怪。

凤妩朝着云景打了个手势，就一马当先迈了进去。

暗道狭长，走进来就更加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这让生于光明之中的凤妩有点不适。

虽然可以用灵力辨位，但她显然没那个耐心在此地大材小用。

凤妩指尖幻化出一只银色的小灵蝶，灵蝶的翅膀闪着幽幽银光，恰到好处地让视野清晰起来，却又不至于太过明亮，被人发现。

…倒是十分契合她偷鸡摸狗的人生宗旨。

云景看着灵蝶，心中总是似有若无地觉得，仿佛自己在哪里见过。

但他细细想了一下，又确定自己并未见过。

暗道不宽，但估计是魔界中人体型庞大的缘故，刚好够身姿瘦削的两人并排而行。

暗道之中极为安静，凤妩压低了脚步，轻盈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身后的云景仙也是如此，可见灵力高深。

若在雪中，便是踏雪无痕了。

凤妩觉得这暗道七歪八扭的，难为主人家挖得还挺深。

但越是如此，越有古怪。她的心里不由含了一丝警惕。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前方出现了昏暗的一丝光线。

凤妩与云景对视一眼，将手中灵蝶悄悄化为光点消散。

两人借着凹凸不平的墙壁的遮挡，隐在暗处，悄悄往里探视。

凤妩看到暗道尽头的密室中，有许多妖怪躺在地上，横七竖八，人事不知。

而他们的面前，站着一个黑影，看样子似乎是准备吸取他们的魂魄精元。

黑影的旁边，还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灯盏。

凤妩是个过目不忘的，因而她立刻就想起自己见过这黑影的画像，是凶兽蛊雕。

山海万兽录中记载，南海忘川相交之界，水有兽焉，名曰蛊雕，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之啼，其性凶残，嗜好精元。

眼看黑影有所动作，地上躺着的几个妖怪就要丧命，凤妩与云景立刻飞身上前。

他二人法力高强，蛊雕在他们手下还没走一个来回，就被拿下了。

凤妩看着手中缩成一团的蛊雕精元，正在微微发愁之际，看见云景从腰侧的袋子里取出一个玉瓶来，不由目光一亮：“云景仙可真是个未雨绸缪的妙人啊！”

有资格被记录在山海万兽录里的凶兽，若只是草草打散了它的内丹精元，散落在天地中的精元便会被各种妖兽吸收。

妖兽们再互相厮杀，争夺对方体内吸收的蛊雕精元，不出一两万年，便会晋阶出新的蛊雕来。

这是天地法则之一，纵使是神尊也无法改变。

所以，凤妩刚刚才会对着内丹精元发愁。

但有了云景仙的玉瓶，就能将蛊雕精元锁在其中，施以灭神刑罚。如此，可将它死灰复燃的时间延长至五六万年。

云景收好玉瓶，才发现凤妩正在研究桌上放着的那盏灯。

灯盏散发着幽暗的黑绿色光芒，一看便知是魔物。

凤妩正要伸手拿起灯盏，被云景阻了一阻：“一一仙，小心魔物伤人。”

凤妩倒是颇为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拿起了灯盏：“这东西叫勾魂灯。”

看着灯盏中的黑绿色光芒，凤妩心中泛起一丝厌恶之情，连带着嗓音也不可避免地染了一丝冷意：“修罗勾魂，百魂燃灯。云景仙别看这光色黯淡，怕是已经积攒了上百个魂魄，才有如此幽光。”

黑绿色的光芒映照在凤妩脸庞上，并不恐怖，反倒给她增添了一丝诡秘的美感。

云景将视线移到灯盏之上，面色也凝重起来：“如此说来，蛊雕摄取魂魄，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存入灯中，用途不明。”

凤妩冷冷哼了一声。

因着厌恶，她心中对幕后黑手泛起一丝杀意：“枉杀无辜性命，当遭天谴。”

云景看着灯盏：“一一仙方才说，修罗勾魂？这可是修罗族的东西？”

凤妩点了点头：“的确是修罗族的产物。但此灯不难制造，并不能以此来判定与修罗族有瓜葛。”

言毕，她看着灯盏之中忽明忽暗的黑绿色光芒，心中升起一分怜惜：“你们无辜受戮，实在可怜。”

那灯盏之中的妖魂似有所感，忽明忽暗，闪烁得更快了，像是因着悲愤而在急促呼吸。

凤妩心中怜惜之意更盛，弱肉强食的世界，法力低微者总是犹如待宰的羔羊，是生是死，从来是他人说了算。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上神对众生的悲悯，对着灯盏低声道：“我知道。我会为你们做往生菩提，放于忘川之中。往生菩提可渡冤魂，不至于让忘川之中的残魂野鬼将你们吞噬撕扯。就让它护着你们漂入轮回道罢。”

许是他们在这密室之中呆得太久，凤妩将勾魂灯放入袖中之时，店中的各路妖怪恰好赶了过来。

昨日的掌柜、店小二都化出了原身朝他们攻来，如此看来，整座酒楼就是个贼窝！

不过连他们的头目都如此不堪一击，更别提这些小喽喽。

凤妩俏脸寒霜，下手毫不留情。

从前在阵法仙障中，她杀过不少神魔。阵法高明，幻化出来的神魔与实体无异。

但高等神魔，死去便会幻化为灵光，诡异而安静。

不像现在这些低阶妖怪，中了致命一刀，身上会飙出很高很急的血，溅满了墙壁。

这是凤妩第一次这样实刀实肉地杀人，因此微微有些心跳加快，但她能感觉到，自己胸中的战意因着鲜血更加凛然，手中天衍剑更是兴奋地颤抖轻鸣。

云景神色向来冷淡，此刻也是周身散发着寒气。

将这些虾兵蟹将解决，才将将过去大半时辰而已。

走出密室，凤妩中气十足地冲着前堂喊了一声：“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