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是她，白是她，长篇大论是她，鬼话连篇也是她。

明霄被凤妩气得够呛，奈何胸中只有那么一点点点墨水，只能憋了气扭过头，不再去理她，将视线移到沉碧身上。

沉碧听完了凤妩的劝慰，此刻已经疏朗了眉头。娇俏可爱的脸庞上，一双小小的酒窝因着不时的沉思微笑而若隐若现。

沉碧举着笔，一张小脸很是严肃认真，在彼岸花灯上写了起来。

第一个愿望，许给了最爱吃的零嘴。“沉碧想要有一生仙途都吃不完的酥酪。”

第二个愿望，许给了女仙都想要的衣衫首饰。“想要有一生仙途都换不完的华裳。”

第三第四个...

“想要有一生仙途都收不尽的仙宠。”

“想要二表哥，一一仙，同自己是永远的好朋友。”

“想要有一一仙十分之一的高强术法。”写到这里，她颇有些苦恼地蹙了蹙眉，然后再加了一笔：“唔，许愿嘛，当然是要贪心一点好，还是十分之二吧！”

“想要永远陪在爹爹身边！”

“噢，还有姨母！也不能将她忘了，沉碧也要承欢姨母膝下！”

“想要一一仙有喝不完的美酒！”

“还有大表哥，唔，可是大表哥好像什么都不缺呀...”沉碧顿了顿笔，然后：“有了！那就祝大表哥仙福永享吧！”

明霄站在她身侧，小声地读着她写下来的愿望，一边读，一边脸黑下来。

祝还未满四千岁的大哥仙福永享什么的...他娘的也是真敢写啊。

一盏不大不小的花灯，被她写得密密麻麻，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写到最后，连花叶上都写满了字。

好好一盏鲜艳正红的彼岸花灯，变得黑黢黢的，像爬满了黑色的灵蚁。

沉碧小心地托着花灯，翻来覆去，转来转去，试图再找到一个空白的小角落：“哎！我可才写到一半呢，这可怎生是好啊？”

总不能写在底部吧，遇水会化掉的！化掉应该就不灵了吧！

她将花灯高举，看着花灯底部那唯一一点空白之处，犹豫着要不要写在这里。

明霄从小带着她长大，连她肚子里有几根灵虫都能一清二楚：“哟，碧儿，你这是没地方写了？”

沉碧叹了一口气：“是啊，表哥，可我还有好多没写呢！你看啊，宫里的丹婵，白柳，都还没写到他们呢！还有好几位对我极好的天妃，我也还没写上呢！”

越说越愁人了，若是再买一盏，不知道还灵不灵啊？

“既然你如此诚心诚意，喏，那我就大发慈悲，将我的这盏送给你吧！”明霄想也没想，大方地伸手将沉碧那盏写满了愿望的明灯接过来，又将自己的明灯塞到她手中。

“咦？那表哥岂不是祈不了愿了？”

“哎，谁让我是你表哥呢？”明霄故意装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耸了耸肩。

“表哥最好了！”沉碧一声欢呼，张开双手抱了一下大好人表哥，然后又埋头写了起来。嗯，这次可要一开始就将字写的小一点。

明霄摸了摸沉碧的头，嘴角带了丝宠溺的微笑：“写吧写吧，表哥替你看着，可别写错了字。”

两个人头凑到一处，不时小声讨论着。

这边厢，凤妩左顾右盼，赏心悦目地看着周围闭眼许愿的妖娘们，一脸大饱眼福的惬意神情。她心中暗暗称赞，魔界果然多产妩媚的妖娘嘛，姿容上佳，姿容上佳啊！

她时不时将手中的明灯上下抛着，就像是在抛一颗小石子。

云景侧目看她，微微一笑：“一一仙，这是打定主意不写了？”

凤妩闻言，将注意力收了回来，转头看了看云景手中同样干净空白的花灯：“云景仙呢？”

“云景以为，入乡随俗，随意写一个也无伤大雅。”

“很有道理。”从善如流嘛。

凤妩接过云景递过来的笔，没怎么多想，就提笔写下了字：“人生得意须尽欢。”

龙飞凤舞，洒脱不羁。

一瓣花瓣一个大字，绕了明灯一圈。与沉碧的明灯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她写完的时候，云景也恰好写完了。

凤妩心中有些痒痒的。清冷淡泊如云景仙，会有什么愿望呢？她忍不住好奇，装作不经意间微微偏了头，眼睛斜了过去。

斜一点，再斜一点，愿知...再斜一点就能看到了…

云景却刚好将明灯转了一转。

小气，凤妩心里嘟囔了一声。没想到聪慧绝顶如云景仙，也相信祈愿被他人看到就不灵了这一套说辞。

凤妩将斜到眼角的眼珠收了回来，心中充满了遗憾，就差一点点！

四人蹲在河边，将彼岸花灯放入河水之中。

花灯顺着水流，慢慢悠悠地飘着，渐渐与其他人的花灯汇聚到了一起，飘向了远方。

趁着其他三人转身的功夫，有人指尖轻轻一弹，有一只花灯的烛火轻轻摇曳了一下。仿佛闪了一道银光，又仿佛是眼花看错了。

月黑风高夜，偷鸡摸狗时。

有一道纤细修长的身影踏水飘忽，不知道在寻找着什么。

片刻之后，身影拎起一盏花灯：“哈哈，找到了！”

想来是个偷灯小贼，在花灯上做了记号。

夜风拂过，显得她愈发身姿飘渺。她的足尖轻踏在不知道哪一个倒霉蛋的花灯之上，临水而立，恍若暗夜精灵。

小贼暗自嘀咕：看一眼，就看一眼，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小贼的指尖悄悄幻化出一只灵蝶，银光幽幽，恰好照出花灯上几个俊逸出尘的字迹：愿知交好友，岁岁常相见。

原来云景仙写的愿望是这个呀！

不知道被看过，是不是真的就不灵了。小贼眼珠子转了转，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她仔仔细细地将彼岸明灯放入了河水之中，小声念叨：“我就看了一眼，可千万别不灵验了呀！”

看着明灯安安稳稳地再次飘向远方，小贼心满意足，打道回府。

灵蝶银光幽幽。

灵蝶银光太过幽幽。

因而小贼没有看到，知交好友四个字下方的一个小角落里，花瓣与枝叶相连之处，小如米粒的三个字。

一一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