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霄尤在大吼：“难道刚刚死去的，不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而是一根草吗？”

云景微微垂着眼睑，没有开口说话。

见他沉默，明霄心中怒气更甚：“兄长为何不回答？这是心虚了吗？”

兄弟二人站着对峙，一个面容通红，一个神色淡漠。

明霄固执地站在云景面前几步，像是非要等一个回答。

就这么站了半晌，云景终于开口道：“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商量不迟。”

说着，云景便想走到窗边的书桌那，画下方才大致的地形和兵力部署。

但这显然不是明霄想听到的回答。

他大力拉住了云景的手臂，眼中带着浓重的失望之色：“兄长为何不敢回答我？”

见他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凤妩直接上手推开了他：“你有什么资格将怒火宣泄在云景仙身上？”

凤妩护在云景面前，挡在他与明霄中间，目光微冷，直视着明霄。

看到凤妩搀和进来，明霄更是生气：“好啊，我还没说你呢，你倒是先开口了！”

他控诉道：“你也一样冷漠！你也是凶手之一！”

他眼中失望更甚：“一一仙，你曾说过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如今看来，都是诓我们的是不是？”

凤妩刚刚亲眼见老者死去，心情极度恶劣。在她看来，明霄就是在胡搅蛮缠。

她这样的霸道性子，如何会像云景那般体贴，给人留面子？

因此，她的声音染着一丝冷意和嘲讽：“你若是打得过我，我岂能拦得住你？既然技不如人，又能怪谁？”

明霄脸色一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一仙，你…你这是看不起我？”

凤妩冷笑一声：“是又如何？”

明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我们这样好的朋友，你竟然如此…”

凤妩仰着头，眼神中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视和威严：“如此如何？云景是你嫡亲兄长，就许你因着自己无能而冲他发火，不许我说两句实话？”

“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像什么吗？无能，却狂怒，像一头只知道乱嚎乱叫的野猪。”

他们争执的时候，妘旖冥千随不好插手，因此在旁边喝了几口茶。

听到她这一句，妘旖明显呛了一下。

一一仙真乃神人也，能与之结交，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看见老者死去，谁心中都不会好受，但刚刚那样的情景下，妘旖很能理解，甚至她也是赞同凤妩云景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也许自己骨子里还是带着父母冷漠的基因吧。

云景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前的凤妩，心神微微一动。

云景看着弟弟神色通红，满脸委屈和大受打击的模样，他心中舍不得，就拉了拉凤妩的袖子，替他解围：“一一仙，刚刚我也有错，你不必为了我同阿霄争执。”

凤妩却是不为所动：“你何错之有？就因为你是大哥，便要处处迁就忍让吗？凭什么？凭他脸大？”

妘旖再次在心里默默鼓了鼓掌。

傲娇炸毛护内绝世少女叉温柔体贴高雅绝世公子，她不光站这一对，而且有向着脑残粉狂奔的趋势。

一路同行，云景对大家照顾有加。

对明霄这个嫡亲弟弟，更是事事周到，先他后己。但凡明霄想要的，云景就没有不给过。

凤妩还记得，云景难得对一方端砚有些兴趣，明霄也非说要。

他平日里全然不爱读书，不过是看着哥哥要，所以自己也想着要的小孩脾气罢了。

可他一说要，云景立刻就给了。

凤妩当时有些看不过眼，但云景说自己并不曾喜欢这方端砚，她也没办法。

端砚到手之后，就没见明霄拿出来用过一次，更没在书房见过它一回。

一时间，屋内气氛冷凝。

妘旖劝了劝：“那个…大家理智上能接受，但感情上还是难过的，包括一一仙和云景仙。但刚刚那个情景，确实不宜轻举妄动。你们就不要因为这个继续吵下去了。”

冥千随站在妘旖身后，温柔地看着她。除了妘旖，他万事都不关心。

沉碧哪里见过这样的凤妩？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吓死人了。

她明显是被凤妩脸上的冷凝给惊住了：“我觉得二表哥和你们都没错。但我看着那长者的尸体，觉得可怜的很。”

“现在你们吵架，我也觉得难受的很。”沉碧说着说着，眼中扑簌簌地掉落下眼泪来。

见她哭了，凤妩神色缓和了下来，走过去，用手替她抹干了泪痕，轻柔地哄着：“是我吓着你了，你莫要哭。”

等到沉碧收住了眼泪，凤妩才继续开口说道：“这矿场摆明了非同寻常，要想同时救出那么多人而不伤害他们，必须要细细筹谋。你刚刚若是上前，必定会打草惊蛇。我们仓皇之下，定然救不出全部的人，我们可以一走了之，那些矿工呢？”

明霄显然是不甘心，仍旧执着的问道：“可那位老者…”

凤妩再次直视他的眼睛：“一条性命换几十万条性命，难道不值得吗？”

明霄心中委屈，声音带了丝哭腔：“一条性命就不是性命吗？”

凤妩叹了一口气。

“阿霄，能救的时候，一条性命当然万分珍贵；可只能救一边的时候，就必须要做出权衡。”

一路同行，大家早已是挚友。但这是凤妩第一次喊他阿霄。她刚刚的语气确实不大好，所以她决定细细将事情与明霄讲一讲：“大局在前，掌局之人必要冷酷无情，取舍之间干脆利落，容不得半分软弱迟疑。”

凤妩道：“刚刚那位老者是可怜无辜，若今日只有他一人，我绝对不会拦你。可当另一边的砝码是几十万条无辜性命之时，他在我眼里就是草芥，是尘埃，我不能为他动了心性，乱了计谋。”

但在明霄听来，她的言语带着俯视众生的冷漠无情，让人无法理解：“那是活生生的人！你居然说他是草芥尘土！”

凤妩的声音，堪称冷酷：“可是那里还有更多活生生的青壮年，甚至半大小子，你也是看到了的。跟那么多鲜活的，还没有拥有过美好人生的性命比起来，那老者就是将朽之枯木，将腐之落叶，将死之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