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仙瞧着，那裙摆处的图纹，似乎是凤凰或者是青鸾的图样。

有神仙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这巍巍九重天，堂堂天后面前，竟然有人如此不给面子，纹着凤凰图样？

纵是青鸾鸟纹，也不是人人可随意穿的。

几步路的光景，众人的视线追随少女移动。

少女越过众人，站在了大殿中央，走过之处，徒留一阵馥郁清冷的香气。

在她路过一位从神殒纪活到至今的老神仙时，老神仙睁大了他的眼睛。

自神魔大战结束之后，这四海八荒，哪还闻到过这菩提花香？

少女站在园中央，站在了天帝天后面前，站在了整个神界面前。

她走到云景身边，并排而立。不知怎的，众仙卿脑子里模模糊糊冒出一个词语。

珠联璧合。

见到凤妩出来，云景无暇顾及自身伤势，心中担忧。

她素来仗义，定是见到自己受伤，心中愤慨，才忍不住出声。

云景一时百转千回，分不清是为她忧心多，还是被她感动多。

母后对自己斥责有加，父帝无动于衷，凤妩却愿意为了他，当庭对抗，仗义执言。

她的这句话，无异于驳了重明鸟族的面子，更暗指了天帝无能，众仙谄媚，简直是将在座众仙给得罪了十足十。

重明鸟族虽是云景母族，却在朝堂军中排除异己，手段残酷狠毒，让他不喜，远不如没心没肺的明霄同他们亲近。

云景不能同母族作对，只能清修无为，疏远避退。

如今眼见他们一个个怨毒地盯着凤妩，云景的心沉了下去。

平生第一次，他心中有了一种叫害怕的情绪。

他害怕凤妩这样皎若明月，灿若朝阳的人，一个不当心便被暗杀，消失在天地间。

光是想到这个，他的心就像在冷水中浸泡，凉得想要发颤。

他的眼前，好似已经浮现凤妩满身是血，悄无声息地躺在血泊中的画面。

“父帝母后息怒！”他立刻向殿首下跪在地，声音中有着从来没有过的惶然。

这一刻，他终于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神，踏足了紫陌红尘。他变成了那有着七情六欲的凡界中人，再没有了风轻云淡，而是急声向殿首赔罪。

“放肆又如何？”几乎同一时刻，云景与凤妩的声音交叠着响起。

少女的声线天然就比少年微高，又清脆利落，众仙听得清清楚楚。

四周隐隐有抽气声响起，气氛一片死寂。

雀涯面似黑铁，冷冷说道：“九重天上，何人胆敢放肆喧哗？”

凤妩微微挑了挑眉，看向雀涯。众仙只能看到，她嘴角含着一丝微笑，似是带着几分挑衅。这番模样，好似在问：就凭你？

雀涯昂了昂头，神情鄙视地看着眼前的无知少女：“老夫，雀涯，重明鸟族之王。野蛮丫头，你若现在摘下面具，报上名来，乖乖认错，还来得及。”

雀涯？

缺不缺牙不知道，看着倒是缺了点德行。

少女闻言，缓缓伸手，摘下了面具。

四周又有抽气声响起，比刚才更为明显。

这少女容色绝丽，娇美无匹，放眼九洲十界，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她嘴角微笑，眉眼却含着冷霜，如佛修族供殿之上的圣莲一般清冷缥缈。

雀涯不免得意地弯了弯嘴角，心中略略舒畅了些。果然，重明鸟族威名在外，凡听闻者皆心生畏惧。

下一瞬，少女轻轻嗤笑了一下，这轻轻一笑，又让雀涯的脸色像是锅底，也像重击锤在众仙心中。

她微微仰起头，口中是在反问雀涯，眼睛却明显看向天后：“重明鸟族？很强吗？”

“你父母是谁？竟如此不知道管教吗？老夫今日，便替你家中长辈教训一二。”雀涯性情急躁，见少女一而再再而三出言挑衅，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怒意，抬手就是一个重鸾明火直冲她而去。

同掌罚女官方才掐着分寸攻向云景的火焰不一样，重鸾明火裹挟着雀涯的满腔怒火，半点没有留手。

他似乎是想将这年岁不大的少女当殿灰飞烟灭，以示天后和重明鸟族的威严不容违背。

可叹少女容颜绝世，堪称冠绝天地寰宇，却要在这顷刻间香消玉殒，当真应了那句红颜薄命。

凤妩的灵力时隐时现，云景也不知她此刻到底有没有自保之力。就像替她挡住裂锦那一扇时一样，云景不假思索地从地上站起来，转身抱住凤妩，用自己的后背替她抵挡这一击。

电光火石间，众人眼前一花，有一道身影从门口疾飞而来，因着速度太快，隐有破空之声。

有那眼尖的仙人松了一口气，还好有这天凤长老怜香惜玉，少女能逃过一劫。

重鸾明火还未靠近云景和凤妩身前两丈，变化突生。

少女手上的精巧面具悄悄消失，周身忽然紫金色光芒大湛，一时间满堂光华，刺目不已，众仙只得以袖遮面。

紫金色光芒瞬间幻化成巨大的凤凰光羽，双翼围拢，以守护的姿态拥住云景和少女，悍然相抗。

光芒极炽，极盛，极烈，重鸾明火根本承受不住，两丈之外就生生顿住，刹那间转为白烟，随后被烧化成虚无，哀哀消散。

站得离少女近一些的仙家周身气泽猛然高涨，竟是因为畏惧那紫金光芒而自发护主。

如此变故，惊得众仙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片死寂之中，云景轻轻放开凤妩，站在她身旁。他放开双手时，心中竟然似有若无涌起一丝不舍之情。

一向沉迷于丹道，万事不管的太上老君唰的站了起来，甚至因为起的过急而碰倒了桌上的酒杯。

他向来闭目养神的双眼，此刻一动不动地盯着凤妩。

他好似是在看着她，又更像是透过她看见了别的什么人。

突然，太上老君俯身长揖，行了一个极为郑重的参拜大礼。少女朝老君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

她略微抬起头，直视台阶上的天帝天后，脸上平淡地几乎没有神色：“烛衍。”

众仙反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回答重明王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