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别的出口也走出人来,居然是谢晚率领的那一小队。
凤妩站的这里是外圈,地面互相连接,像一个圆环一般。
这一照面,就发现谢晚几人狼狈不堪,身上还有多处伤痕。
凤妩看着浑身沾满了泥土灰尘的谢晚,笑道:“哟,看来你此行甚有奇遇啊?”
谢晚撇了撇嘴,暗自纳闷道:“我明明没有碰到那棺材来着…”
原来刚刚他经过墓室时,突然就引起尸变,尸傀撕破棺材板,与几人狠斗了一番。
幸好,谢晚身为谢家世子,实力还是很不错的,最终将尸体杀了。
不过看这样子,他也吃了不少的亏。
沿着索道往正中走,到了才发现,大圆台上也有九根柱子,而索道正悬在这柱子最上端。
凤妩站在索道上,面前是柱子冒出来的黑气,光看着就让人心生寒意,靠近之时,更是令人忍不住心中涌上绝望,悲哀,恨意。
凤妩心中一惊,跳下索道,稳稳落在地上。
一看谢晚,脸色苍白,喊了好几声,才回了魂。
“怎么了?”
“不知道。”脑中像有许多记忆涌入,但他一点也抓不住。
凤妩撇撇嘴,不想笛子染尸血,让谢晚来。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这只鸡你来杀。
谢晚心中突然大颤,手一抖,剑气划过铁面,棺材中的人是他自己的长相。
谢晚犹在震惊之中,突然,九根柱子的黑气猛然高涨,冲向棺材中。
凤妩眼疾手快一把拉过谢晚,让他躲过一劫。
那尸体被窜过去的黑气萦绕,看不清长相。
随着黑气绕满全身,尸体像是慢慢被注入了灵智,正在苏醒,僵硬的手脚也开始微微动了起来。
凤妩见谢晚有些呆愣的站着,当机立断,劈手夺下他手中利剑,像尸体心脏刺去。
利剑正中心脏位置,只听一声极其轻微的细响,那里源源不断涌出更浓更漆黑如墨的烟雾,竟是凤妩一剑刺破了怨厄珠!
看着尸傀渐渐化作纷飞的黑灰,谢晚终于回过神来,如梦初醒。
回想刚刚,他忍不住背后渗出冷汗。
刚刚自己不知道怎么了,犹如被摄取了魂魄一般,无法动弹。
若刚刚凤妩没有拉谢晚一把,任其被黑雾包裹,他一介肉体凡胎,只怕如今已经药石罔效。
谢晚由衷地生出几分感激之意:“多谢姜五小兄弟。”
凤妩轻轻摆了摆手:“抬抬手的小事情,何足挂齿啊?”
谢晚抱了一拳,不再多说,心中却是记下了这份救命之恩。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刚刚看到的场面说出来。那应当是自己心智被迷之下,产生了幻象,才将尸傀看成了自己的缘故。
…
山脚下的村民甲惊恐的声音响起:“山上怎么着火了?”
村民乙:“哪里哪里,俺来看看。还真是,看样子这山火还大滴狠咧!”
只见山上浓烟滚滚,漫天黑雾冲着云霄而去,看起来颇为恐怖。
这把火,自然是凤妩一行人烧的。
杀了石台中央的主尸傀,又毁了这个墓,想必此后的灵乙城,就可以摆脱这个噩梦了。
看着冲天的火光,凤妩带着一行人迅速地在外围斩光树木,不让大火蔓延至整座山脉。
事情告一段落,霞染和雪映同凤妩辞行。
雪映性子活泼,叽叽喳喳道:“姜五兄弟,我可真是佩服你,下次有空,我溜出来咱们一起喝酒啊?”
霞染皱了皱眉,道:“无令怎可外出?”
霞染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小声嘀咕:“要是正大光明的出来,那还用叫溜吗?”
凤妩挥了挥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目送着霞染雪映等人离去,凤妩摸了摸下巴,突然记起一件事来。
她端正了脸色,对苍怀薇说道:“自古愚忠害人不浅,愚贞也是。怀薇姐姐便去魅族一趟,将他们那个规矩给废了吧。”
听她这话,旁边人的脸色都惊疑不定,尤其是有苏瑰夏,更是一脸诧异:“自古以来,这便是魅族第一要紧的族规,五公子要如何做?”
凤妩轻轻一笑:“自然是让怀薇姐姐前去劝告啊。”
崔啸不屑地嗤笑了一下:“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你们去说,他们就能听?”
凤妩斜了斜崔啸,道:“不听,那就打到他们听话啊。”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崔啸:“你现在不就很听话么?”
崔啸:“...”
崔彰:“...”崔彰突然弯腰摸了摸膝盖,不知道怎么回事,膝盖突然就隐隐作痛起来。
他心中暗自嘀咕:也许是墓中太过阴冷的关系?
凤妩看着苍怀薇,正了正脸色:“那就拜托怀薇姐姐了。事情办完,也不必再来找我,就地渡世即刻,历满八个城池,你就先带人回去吧。”
如此,苍怀薇带着几名羽麟卫,领命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崔啸却突然一拍脑袋,大声道:“我突然想起来,出门之前,家父叮嘱我要去魅族送一封信!”
然后他看向苍怀薇,问道:“姜姑娘,我们能跟着你们一块儿去吗?”
还未走远的苍怀薇并未转身看过来,只是神色淡漠地点了点头:“可以。”
但就这,已经足够让凤妩惊奇不已了。
她轻轻挠了挠额头,怀薇姐姐这性子,竟然没有拒绝崔啸?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
佛修族封土,瀛洲。
瀛洲坐落在整个天地的东北方,与中洲、东洲和北洲都是隔海相望。
站在云端之上放眼望去,整个瀛洲尽是苍翠高山,仙境云海。
不过与大西洲峭壁林立的锋芒锐意不同,这里的山水透着一股寂寥清冷。
瀛洲正中央,白墙,黑瓦,紫檀木筑成的殿宇绵延几座山头,隐在渺雾弥漫中。
西北境的隐世,是子嗣摧折的无奈,骨子里仍然带着杀伐的血性和对苍生的羁绊。
佛修族的隐世,是青莲台上的神佛无悲无喜,冷眼俯看世间明灭浮沉,心无波澜。
故而他们的居所,名唤“无澜海”。
“真的,佛子,那么多的尸傀,他一下子就诛杀了!”清晨安静,童子高昂激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无澜海突兀响起,引得沿途打坐晨练的弟子睁眼看过来。
雪映亦步亦趋跟在一位青年身后,像山中小妖禀告大王一般,粘得极紧:“我那时脑子里只有吾命休矣四个字,哀叹不能再见佛子一面,怎么说,好歹让我在临死前同佛子告个别啊。”
走在前方的青年素衣如月,身形修长,腰间一管紫竹笛,整个人仙气飘飘。
纵然身后童子喋喋不休,他也仍是神色淡漠,既无恼怒也无兴致,如同一汪深潭。
他经过时,沿途弟子肃然站立,欠身行礼。
这青年正是佛修族佛子,天无澜。
众弟子眼带崇敬,目光热切,注视着佛子踏入院中。
天无澜的居所坐落在西北角,以西海琉璃为瓦,以不丹山白玉为阶,满宫的红木柱与院中枫叶红莲相得益彰。
但在一片素雅淡然的无澜海里,算是将扎眼突兀做到了极致。
院落门口的牌匾上,更是洒脱张扬地舞着三个大字“须尽欢”。
这么多年来,代代佛修族弟子都疑惑为何素来清冷的佛子会住在这样一个鲜艳的院落,听闻一事一物,都是佛子亲自拟定的。
就好像他们同样疑惑,为何慧绝天下的佛子始终未能证得大道,继位神尊。
雪映跟着进了院中:“真的!那人特别好看,看起来就比我大一点儿,但大家都喊她小祖宗,不知是不是位长生不老的前辈。”
雪映指了指满院火红:“她那身红色衣衫,就跟这院中的枫叶一样!”
雪映继续说:“明明是在东洲,但她手上那把白玉笛,仍是可以削铁如泥!必是一件不得了的宝物!”
雪映将双臂展得极开,手舞足蹈描绘着墓中的场面。
天无澜的脚步蓦然顿住,他回头望向雪映,极快地问道:“你说什么?”
雪映早已习惯自说自话,如今真的得了回应,倒把他吓了一跳,手脚有些僵硬地在空中比划:“削…削铁如泥…”
“上一句。”
“她...她手上那柄白玉笛...”
“上一句。”
“她...她那身红色衣衫...”
天无澜眸中闪过一丝极快极亮的光,甚至让雪映错觉那是一抹狂喜:“白玉笛?红衣衫?”
“是...是啊。”雪映不知道,为何佛子突然就起了兴致。
天无澜的脸上,露出一种雪映从来没有见过的热切和急迫:“她是不是叫凤五?”
雪映挠了挠头:“不...不是,我听他们都喊他姜五公子。”
“姜五?”天无澜在院中站立半晌,一阵微风拂过,枫落如红雨。
飘飞的红叶闪过他眼前,仿佛是惊破了他的怔然出神,他低低自喃:“是了,是了,沧海桑田,她换了名字也是应该。”
天无澜突然转身,大步往院外走去。落在雪映眼里,带着匆忙,更带着迫切。
迫切?雪映拍了拍自己的头。一定是错觉,佛子已入明心境,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表情?
“佛子往何处去?”雪映在天无澜身后大喊,这怎么一声不吭就要走了?
“往该去处去。”
“此话何意啊?佛子所去又是为何啊?若被老祖问起,雪映如何交代啊?”雪映心中叫苦不迭,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现在如何是好?
“去迎我的万丈红尘。”天无澜已在一瞬间行至极远,风中若隐若无地飘来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