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3章 林暗草惊风(五千字大章)(1 / 1)七帅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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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逻禄人欺人太甚!”听闻俘虏最后的供词,而且是亲耳听俘虏说过后,都督朱艮也叫道:“竟然如此居心不良,妄图挑拨都护府与突厥人、突骑施人两家关系,还要挑动都护府与突骑施人交战坐收渔利!是可忍孰不可忍!”

“都督,要立刻向王节度使禀报此事,出动大军攻打葛逻禄!”张诚道。

“是啊都督,不能当做不知是葛逻禄人幕后使坏忍气吞声,定要上书都督府惩治葛逻禄人!”其余人等也纷纷说道。

刘錡也随着众人叫喊,但心里其实是有些不以为然的。都护府此时只能说勉强弥补了怛罗斯之战的损失,葛逻禄人又势力日强,都护府未必愿意出兵攻打葛逻禄。若是王正见等人不愿出兵攻打葛璐璐,都督府这边公然上书岂不令他们尴尬?对朱艮、张诚绝无好处。

但他毕竟位卑职小,也无权多说话,只能看着朱艮与张诚商议妥当,拟好文书派人送去都护府。看着这一幕,刘錡想着:还不知都护府那边会怎样吵闹!

但出乎他预料,仅仅十日后,都护府的命令就传到嗢鹿州都督府:命嗢鹿州点至少三千兵马,准备出兵突骑施?

“是都护府为了出其不意故意做的隐瞒。”张诚向刘錡解释道:“既然葛逻禄人强大,掌兵的王节度使、封副使也不是迂腐之人,自然要想方设法蒙蔽葛逻禄,让他们晚些察觉都护府的真意。”

刘錡立刻表示自己明白。但他又算了算时间,发现应当是文书抵达都护府当日,都护府就下令攻打葛逻禄,不然绝不会如此神速。可是,都护府怎会这样快作出决定?难道不怕在葛逻禄身上损失过甚,引起周围蛮夷的不臣之心?刘錡既有些忧心,还有些不解。

但不论如何,嗢鹿州开始整备兵马,准备出征葛逻禄人所在的洁山都督府。

五月初,兵马钱粮齐备,由都督朱艮领兵,出征葛逻禄。三千多人马,是此时嗢鹿州的一半兵马,自然不能交给刘錡这个才升官的代别将张诚本打算领兵,但上次去怛罗斯就是他,这次本就应是都督朱艮,张诚也没法与他相争,只能留守。

带兵将领不是欣赏自己的别驾,而是对自己的态度一直晦暗不明的都督,刘錡自然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跟随都督行军,与自都护府北上而来、由王正见亲自统领的大部汇合后,一起向西而去。

很快,大军来到洁山都督府地界。在边界处又休息了一日后,第二日清早起来,全军杀入洁山都督府。节度使王正见传下令来:“中途不要停留,直奔葛逻禄人叶护顿毘伽所在的米特克路上遇见的所有葛逻禄部族,全部屠戮一空!”

“甚?有唐军杀过来了?”顿毘伽大惊道。

“是,”下面跪着一个浑身浴血、衣衫破烂的人,正说道:“三日前唐军杀入我葛逻禄的地界,撞到我部族,不等说话即大肆砍杀。我部族仅仅千余人,岂能挡得住唐人大军?立刻被杀散,我侥幸逃脱。叶护,唐人不讲道理肆意侵扰,你一定要为我们部族报仇啊!”一边说着,他大约是想起死在唐人刀下的妻儿,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叶护,唐人欺人太甚!”下站的一名将领听到哭声,忍不住出列说道:“竟然如此猖狂!不论他们因何而来,都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是啊,定要给唐人一个教训!”其他人也纷纷鼓噪道。

但顿毘伽却不像他们那样激动,又问道:“唐人到底多少兵马?”

“当时部族被唐军一冲而散,哪里来得及看清唐军数量?但大略看来,至少万人以上!”那部族首领一边抽泣,一边说道。

听到这话,刚才那些喊打喊杀的将领却都忽然平静下来,最开始发声那人道:“竟然有万人之多?我想起来了,前段日子有消息从唐人的都护府传来,说唐人要去打突骑施人。现在看来,是当时得到的消息错了,唐人要来打咱们葛逻禄人!”

“唐人要打咱们葛逻禄人!为何要打咱们?到底发生了甚底事情,无缘无故的开战?去年唐人要求的赔礼可都按数给他们了。”

“是啊,为啥要开战?”众人议论纷纷。方才他们都以为是一二千唐军入境劫掠,所以喊打喊杀但得知唐军总数超过一万后,顿时就知道此事不简单:附近唐国各个都督府加在一块能出动的兵马也没有一万人,都护府也绝不会为了抢点儿牛羊马出动大军,一定是有缘故。议论过后,众人都看向坐在正上方的顿毘伽。

“是我做事疏忽。”顿毘伽道:“先前我收买了嗢鹿州都督府的一个官,探听唐人军情。去年年底因唐人勒索了那许多奴隶财货,我心中不忿,又探听到其实唐国安西都护府的精锐兵马折损不少,一时无法恢复,就想着趁他们兵少的时候打下一座城,出口气。”

“所以我就想以收买的这个官儿为内应,夺取弓月城。计划是。但却不想那个内应被守城的唐人将领发觉,未能成功。看来他们后来从哪里得知了当夜偷袭弓月城的是我们葛逻禄人,所以发兵攻打!”

“叶护,你怎能做这样的事,平白去招惹唐国?唐国一向霸道,平日不去招惹他他还要来招惹你你去招惹,当然会引得唐国将领大怒兴兵。”又有一人出言道。

要是你打赢了,或者没被唐人发现也就罢了竟然既没打赢,还被发现了真实身份,那你就理所应当承担责任。这句话没有出口,但是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事到如今,”眼看着众人都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还有人要追究博果尔的责任,顿毘伽赶忙道:“现下再说这也无用。应当商量如何应对唐人的攻打。”

“还有啥好商量的!”一人道:“既然唐人杀进来,当然要迎战!”

“谁也没说不应战。”顿毘伽的一个亲信说道:“但是不能顺着唐人的想法来。唐人铠甲齐全,刀剑精良,绝非咱们能够力敌的,就算人多,也未必能打赢更何况还不知唐军将士有多少。不能轻举妄动。”

那人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唐人的战斗力比他们葛逻禄人强,这是大家都清楚的事情,强行否认也无用。

“立刻下令整个部族,向夷播海撤退!通告其余所有部族,唐人杀来了,让他们也收拾收拾撤往夷播海。”顿毘伽这时说道。

“之后呢,如何打败唐军?”又有人问道。如此一来,确实可以避免重大损失,但这也没法子逼退唐军。

得益于安西人少地多,且游牧部族多,安西唐军也是全骑阵容,就算步兵也有马骑,在草原上反复扫荡总能遇到几个没跑掉的小部族,何况草原上还有不知数量的狼、野马、野牛等可以打猎食用,唐人短时间内没有断粮之忧。难道真的等几个月,等到再有其他部族冒犯唐人,使得唐军不得不撤走的时候?

“先撤了再说。”顿毘伽却道:“商议如何打败唐人不急于一时。而且即使要打败唐军,现在也要避其锋芒。”

还有人想出言询问,但大多数人都着急带着自己的部族、下属撤走,纷纷走出大帐。见此情形,原本想问的人也不再问,去收拢自己的部族、下属。很快,大帐内除顿毘伽外,只剩下他的护卫。

顿毘伽又站在账内想了些事情,走出大帐,吩咐下属收拾帐篷。

“玛德,已经好几日没遇到过葛逻禄人了。”

“是啊,这帮狗娘养的葛逻禄人都跑哪里去了!还不快出来受死!”两个将士骑在马上,一边前行一边说道。

“别那么多话。”刘錡出言训斥道:“葛逻禄人都被屠了好几个小部族了,其余的即使再傻也知道不能继续留在原地,只能向北向西逃窜。这几日也打了不少猎物,没少了吃的,听从军令便是,不要多话。”

这已经是他们进入洁山都督府后的第二十日了。进入洁山都督府后的前五日他们战果丰厚,杀了不知多少葛逻禄人,抢了不知多少牛羊马,运气好的人还得了财货。

但从第六日起,发现葛逻禄部族就变得困难起来,当日整日都没发现一个第七日倒是发现了一个,但牛羊不多,不够大军食用,只能分兵四处打猎。

又过了两日,大军赶到米特克,虽仍能发现大部族在此驻扎过的痕迹,但就连一顶帐篷、一个人、一头牛也没有了,只剩下尚未被草原消化的马粪牛粪。统兵主帅王正见顿时知晓这是葛逻禄人避大唐将士锋芒走了。

对此情形,即使王正见有所预料,也颇为泄气。他接任安西节度使、安西副大都护不久,正想立下大功彰显自己的名声,结果葛逻禄人却避而不战,这让他如何高兴的起来?

不过好歹他也为将数十年了,知道轻重,很快收好思绪,命人在军中传播葛逻禄叶护顿毘伽惧怕大唐天威,不战而逃的信息,以提振士气,又命亲信将士四处打猎作食。

之后几日,大军仍旧这样聚在一起搜寻顿毘伽,但不要说顿毘伽,就连一个普通葛逻禄部族都找不到。王正见将各军将领、随军参军叫来商议,众人一致认为顿毘伽定是带着部众逃到了夷播海附近。那边河流众多,不愁饮水且地形也并非一览无余,反而颇有起伏,易于隐藏部众。

但是要不要追到夷播海,王正见却十分踌躇。若说年轻时候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么年老以后他早就认清了自己,明白自己没有远超旁人的才智,用兵打仗也远不如高仙芝等人。双方大军正面交战他不怕,但到了夷播海附近不得不分兵搜寻顿毘伽的话,他担心中了计谋,导致战败。

但是,他抬头看了几眼周围的将士。现下就撤兵显然也是不行的,大唐将领都是心高气傲之辈,也从没看得起过葛逻禄,这样就撤走,他以后在将领中就无威望可言了。

王正见左思右想,最终决定赌一把,大声吩咐道:“我意已决,前往夷播海,搜寻顿毘伽将其消灭!”

“是!”众人立刻起身答应。

之后全军赶往夷播海。又过了几日抵达夷播海附近,王正见下令分兵,将全军分为三部,互相间隔不超过百里,若哪一部遇到人数众多的葛逻禄部族即刻传信给另外两部每部还分了许多骑兵,以百人为一股,相距十里四散搜寻。刘錡身为代别将,在中军闲着无聊,也就请命带领四个队搜寻。

“别将,我们定然听从军令。但若是葛逻禄人一直不接战,到处躲藏,难道大军还能一直在草原上与他们兜圈子?”先前说话那人又道。

“自然不会,若是长久不能发现顿毘伽,当然会撤兵。但是,再过一段时日,顿毘伽定会主动与大军交战的。”刘錡道。

“为啥?”将士们不解:“既然他不是咱们的对手,为啥还敢主动和大军交战?”

“三万大军聚于一处他当然打不过,但分为三部,打其中一部还打不过?”刘錡道:“要知晓,三万大军中汉军,算上与汉人一般无二且编入汉军的突厥人也只有两万,其余一万是征召的蛮族将士,岂会死战?而这次大军扫荡葛逻禄人的放牧之地,杀了许多人,许多葛逻禄人对大军十分愤恨,愿意死战。这样一来,我军就更加没有优势了。”

“既然有获胜之机,顿毘伽为了挽回自己的威望,当然会主动与大军交战。”

听完这话,几名将士都沉默起来,刘錡担心自己这一番话将他们的士气都吓掉了,正要再说几句话挽回,忽然听一人大声道:“难道还怕了葛逻禄人不成!冒犯大唐天威,自当严惩,就算此战败了,都护府早晚有一日会再发大军,将洁山都督府的葛逻禄人屠戮一空,报了此仇!”

“对!岂能怕了葛逻禄人!他们既然敢冒犯大唐,就一定要严惩!”其余人也都先后说道。

听到这番话,刘錡微微有些愣神,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说得好!”

顿了顿又道:“况且就算顿毘伽主动与大军交战,也未必能赢。葛逻禄也人心不齐,各部互相之间也有矛盾,,他主动与大军交战,反而也给了大军一个重创葛逻禄人的机会。”

“这么说,也是好事了,”一人笑道:“能够尽早离开这里,还能带许多财货回去。顿毘伽是叶护,他的部众应当不至于连金银财货都没有吧。”

“对,打仗嘛,就是早完早了,葛逻禄人赶紧来攻吧,我这着急带着财货回家呢。”这番话一出,又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这时天色已经晚了,太阳就要落山。刘錡命人再打几只猎物作晚饭,就准备回去了,晚上他们还是要与一部中军汇合,一并扎营的。

但就在此时,忽然有人惊叫道:“我发现葛逻禄人的踪迹了!”

“发现葛逻禄人的踪迹了?”一时许多声音响起,众人也赶忙向那人惊叫的地方赶去。但他们到了地方四处望去,却连一根葛逻禄毛都没见到,刘錡不由得语气不善地问道:“葛逻禄人呢!”

“我没见到葛逻禄人,”那人在刘錡与众人要发火前又赶紧说道:“我发现了一堆马粪,就在那边。”他又向东边一指。

“白日咱们有无在此歇息?”刘錡又赶过去,看到那少说也是几十匹马拉的粪,问周围将士道。

“没有应当没有不记得在这里歇息过。”众人想了想,纷纷说道。

“其他各股人马也应当没有。”刘錡自言自语道:“看来多半是数十葛逻禄侦骑在咱们搜寻到这边前,曾在此处停留。从早上出发之地到这边又恰好是个被坡,瞧不到。”

“快,”他高声喊道:“快随我返回中军,禀报李将军:葛逻禄大军就在附近!”

“是!”众人忙答应,在马下的将衣服束好后上马,跟随刘錡飞奔而去。

他们没有发现,就在适才所在地方十多丈外,有一个入口极窄的洞穴也或许注意到了还以为是獭子洞。但就在他们离开后,一个才到大人腰间、最多不过十岁的小孩子忽然从洞里钻了出来,向东面飞奔而去。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顿毘伽得到奏报:“唐军一部已经发现了散出去的侦骑。发现侦骑的唐军将领也即刻带人去禀报他们的中军。”

“被唐军发现了?唐人哪,看来你们是主动找死啊!”顿毘伽低吟了一句,随即大声说道:“既然被发现了,那就提前发动!明日清晨,击败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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