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没有一丝湿润的气息,显得有些沉闷。
具有独特异族风格的沙夯小屋里面显得格外昏暗,残破的木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噪声,屋外便是咆哮的沙暴,在这种天气之下,即使是时值正午,也是会让人分不清晨昏和方向。而在这种情况下被沙暴吹得昏头转地的话,在这残酷的隔绝生命之地就会很轻易落得尸骨无存的凄惨下场。
但在这个时候,在这片漫天令人窒息的狂风和黄沙之中,却影影绰绰出现了一队人影,越来越近。
为首的乃是一名身材匀称的年轻人模样,外面严严实实的披着一件破烂的商旅斗篷,看不清性别,也无法说清是胖是瘦。他率先来到了小屋前面,伸手叩了叩老旧干裂的木门,紧接着,木门应声而开,仿佛在这恶劣的天气一直在等待着访客一样。在里面的是一个老叟,驼着背,深色的干瘪老脸下面留着一撮花白的山羊胡,然而一双深陷在眼窝里的姜黄色的异族眼睛却显得颇为有神。
老叟并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的侧过身来做了一个手势,既像是行礼,又像是请这一众人进来。
面对可以躲避风沙的简陋小屋,这支队伍约摸有五六个人,有序的鱼贯入内。屋内正中间火坑里的火堆已经熄灭良久,周围地上随意摆放着几张早已分辨不出颜色的破旧薄垫。
总之不像是适宜人舒适居住的环境。
然而这几名来自沙尘暴的客人并没有抱怨,在门口纷纷揭开了包裹自己的斗篷和兜帽,露出了男男女女的真实面目。
紧靠门边的是一位举止优美到略微异样的异族女士,第一眼见上去,便会马上被这身并没有在恶劣天气下变得粗糙的深色光滑肌肤所吸引。她利落的将自己一头的黑发收拢到脑顶,盘成一个发髻,经过精心修剪的眉毛是柔顺的形状,搭配下面天生的深色眼眸,让人感受到了一股异族的迷醉风情,但同时又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女子抖掉了斗篷上的沙尘,在门口背对着木门的位置盘腿坐下,挨着她坐下的是一名身体畸形的侏儒。扭曲的身体上遍布着异样发达的畸形肌肉,与其说是滑稽,更不如说是透着一种让人嘲笑不起来的诡异。
在侏儒落座之后不久,被夯实平整的沙土地上明显的震颤了一下,就仿佛整个房屋都随之摇晃了似的。之前的二人迅速的看了刚刚落座的同伴一眼,之后便默契似的一齐收拢了目光。因为此时落座的这位同伴有着不同寻常的庞大体魄,若是单论块头,恐怕也只能和传闻中西部行省的那个兽人地主相比较,然而黑色虬髯的脸上,也确实长着人类的面孔。只是那宽厚眉弓下面的那双眼眸里,却闪烁着仿佛是野兽一般的神采。
最后坐在靠老者的垫子上的,是那个领头的人物,同时,也是一名奇异的男人。
就身材来说,无疑他是最正常的。高不高矮不矮,体格不宽不薄,身上的肌肉并不明显,肤色也不重,但是整体却让人觉得很健康。他的脸并不宽厚,但却让人觉得很结实,下巴不尖,脸的轮廓微妙的划过了粗细匀称的脖颈。嘴唇不厚不薄,周围隐隐有些胡茬,若是闭眼回想,很容易记错成留了胡子的印象,但是睁眼确认,却又仿佛不是。
他的鼻子并不挺拔,但又说不上塌,两只眼睛镶嵌在平滑的眉弓下面,是和老叟相仿的姜黄色眼瞳,但是在一些特定的光照之下,又会变深。头发是和那名女子一样的黑色长发,但是随意的拢在脑后,从正面看,就仿佛留了短发似的,让人捉摸不透。整副长相应该是在场所有人里面最平淡无奇的,但是偶尔那双模糊的眼眸里,亦是会仿佛闪出,像那大块头同伴一样的杀气,但是转眼之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群不寻常的人,先是沉默的围坐在早已熄灭的火坑周围。若是寻常的沙漠旅人,此时恐怕早已忍耐不住四处找水了,但是这几名来者似乎并没有这种需求,而仿佛是屋子主人的老叟,也没有慷慨招待,或是厌恶的意思,只是像是在学他们的样子一样,同样坐着,什么符合常理的行动也没有,也不说一句话。
良久。
“那么,这次是……?”这个首领感觉的男人率先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悲,是对老者说的。
老人依旧沉默不语,但是伸出两指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薄薄的纸,纸质不像是帝国惯用的羊皮纸,而是更像是一种名为莎草纸的廉价种类。这种纸因为是通过对一种名为莎草的植物进行粗加工而制作出来的,所以有着粗糙的植物纤维的质感。
上面用黑色的墨水粗略的写画着两行异族的文字,就像蚯蚓一样弯弯曲曲,让人看不出头绪。
在场的几个人自然是看懂了的,待到纸条被众人传看一轮,老者便将纸条放入中间火坑的旧灰里面,说也奇怪,纸条刚一触碰到灰烬,便像真的着了火一样逐渐碳化,卷曲,随后和其他的灰烬融为了一体,但是自始至终,既没有火光,也没有余烟。
其他几人倒是见怪不怪,见纸条已没,便纷纷起身,没有一丝留恋之意,重新披上了来时的斗篷,推开木门,迎着风沙去了。
老者将木门重新掩好,似苍老故的轻咳了一声,整栋沙土夯实的小屋,便淹没在这漫天的黄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