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重新赶回了尤顿,这一次并没有贸然进城,而是在尤顿城城外一处背阴无人的地方姑且安札下来,认真商讨着接下来的计划。
罗布依族的人数本就不多,能出来战斗的更少,所以即使如今尤顿城城防空虚,也并不是能因此大白天的就可以堂而皇之攻进城里去的。更何况我们刚刚到达尤顿城城外的时候,借助芙蕾雅翡翠眼的小法术,依然可以看到整个城池的防守固若金汤,甚至比我们离开的时候还要严密。
“可能是察觉到派出的人马没有回信,所以进入了战备状态了。”伊欧娜拿着一根枯树枝在沙地上写写画画,分析着尤顿的城防布局。
伊欧娜在帝国是有军职的,军事方面的技能比较专业。
“嗯,不过若是我的话,便会在加强防守的同时派人去大城市请求援军,”我也加入了分析,“快的话可能第一批援军会在明天之前到达。”
“这么迅速吗?”温蒂妮困惑的看了看我们,“阿克顿距离这里可是有三天的路啊!”
阿克顿就是目前穆夏的王城了,之前我们推断这场战争中,穆夏王应该就在那里坐镇。
“辛加城距离这里只有两天路程,”芙蕾雅趴在我的后背上指出来,穆夏的地图她看得很熟,“快马加鞭得话,不到一天确实有可能抵达的。”
为了能让身心俱疲的精灵女师范多休息会儿,我不顾她的挣扎反抗,把她背在背上。
正常情况下,一名高阶的人类法师可以释放七八次中阶法术或者两三次高阶法术。再多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超出了极限耗光了魔力,便很容易就会出现像芙蕾雅这种魔法脱力的情况,具体的症状就是头晕目眩浑身酸软,严重的还有可能会导致大脑损伤。虽然此前受到了那个莎姬蕾杜老萨满的帮助并不至于陷入昏迷,但是也至少需要多休息两天才可以完全恢复到脱力前的饱满状态。
“待会儿吃点儿东西吧,早饭就一直没吃过。”伊欧娜这么说着,眼睛紧盯着芙蕾雅。
“我……没关系。”袒露了黑暗过去的芙蕾雅再面对如今的同伴的时候,多少显得有些心虚,不过说到底也不能苛责当时不及二百岁的这么一个精灵小姑娘——虽然如今已经被世事磨练得相当为老不尊了。
“吃一些吧,吃得饱身体也会恢复得快一些吧?”我如此劝说道,“到时候还得仰仗你这个大祭司的神迹呢!”
“嗯……”芙蕾雅犹豫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那么……可以的话请帮我把眼球的部分挑出来……”
听到这话,温蒂妮包括我的脸色都不由得一变。
旁边的地上除了伊欧娜的简易地图,还画了一个可以产生热量的简单法阵,法阵上面是一口从伊尼斯的废墟里挑拣过来的破锅子,而锅子里的东西嘛……
用语言形容颇为费劲,仿佛超越了正常人类的感官想象……大概就是这么些东西了。
“怎……怎么了?!”今次负责煮饭的伊欧娜把手中的树枝一摔,抗议道,“这附近就只有这些东西吧?就算外表难看,但是营养绝对是没话说的!我用我行军多年的荣誉保证!”
“你在皇家骑士团呆了多久?”我瞥了一眼心虚虚的笨蛋公主,如此质问道。
“一……一年半……”对方小声回答道。
帝国普通人服兵役的时间是四年,这小妮子连一半都不到。更何况身为高级的皇族,行军做饭这种粗活肯定不用亲自动手。
“我先来吧,全当试毒。”我如此说着,坐到了咕嘟咕嘟冒着不祥气息的锅子旁边。
“那还真是谢谢你哦!”伊欧娜脸色羞红,愤恨的说道。
这口陶制的破旧锅子里,此时沸煮着深褐色的粘稠汤汁。汤汁中掺杂着深颜色的肉块和内脏碎屑,而在这汤汁和缓慢展开的泡沫中慵懒起伏徜徉着的,则是若干狰狞野物的苍白骨骼。
帝国南部丛林的死亡之沼也不过如此吧……
我慎重的舀了一碗黏糊糊的汤水,咕嘟一声从碗底漂浮上来了一颗水泡一样的眼珠,眼珠翻转,正好用它那无神的瞳仁直直的瞪着我。我强忍住丢掉碗的本能冲动,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万分想念罗布依族萨满的那碗蔬菜汤……
如果此时表露出不想吃的神情,一定会打击到伊欧娜的积极性,从而无法让她在厨艺上获得精进。怀揣着如此伟大理想的我,决定舍命陪君子一番。
木勺轻舀,是粘稠得犹如浆糊一般的触感,我颤颤巍巍的将这一勺混沌之物塞进嘴里,试图尽快动用咽喉部的肌肉,将之在品味出味道以前咽下去。
“唔……嗯?”
“有……有毒吗?”芙蕾雅在我的耳畔紧张的低声询问道,然而我却摇了摇头。
“怎么说呢……”我舔着勺子上残存的汤汁,有些困惑道,“不讨厌就是了。”
与这深渊魔物再度临凡一般的恐怖外貌相比,味道上只不过是略带咸味的野味肉汤。
怎么做到的啊……这种差距巨大的反差。
“我就说嘛,我的厨艺可是肉眼可见的!”怀揣着莫名自信的伊欧娜兴冲冲的跑了过来帮其他人盛起了肉汤。
克服了表面上的困难,温蒂妮也开始认真品尝起这汤的味道了,看她脸上的表情,确实味道比想象中的要好,眉眼舒展开来,似乎是就此放下了戒备心。
“咦?怎么会有虾?”芙蕾雅用手勉强抓着碗,我则在碗下托住以防意外。
“啊,那是蝎子。”似乎感受到我们的脸色剧变,伊欧娜又慌忙解释,“已经去掉毒腺了啊!很仔细的!”
“那么肉片……?”
“响尾蛇。”伊欧娜应答说,“我也是去了毒牙的。”
“眼珠……”
“那是沙蜥蜴的眼球吧?抓住它可费了我半天劲儿!”
“嗯……姑且以生存下去的目的喝吧!”我这么劝着脸色重新恶化起来的芙蕾雅,自己又再盛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