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青云山,才会发现这个壮丽世界远比想象中更加瑰丽,入目所望,云海波涛浮沉,万花争艳齐放,此处在人间,却胜过人间无数。
七七踮着脚,好奇打量着眼前的风景,看着越来越近的山门,看着青云宗那些遮掩在云雾深处的其余诸峰,看着天空流云飞泄。
当主仆二人走到半山,眼界豁然开朗,大片阳光刺目,吴良抬起手臂遮掩,眯起眼,终于见到一座恢弘门楼出现在眼前,朝阳从门楼后方映射下来,将这座沧桑古朴的建筑染上淡淡光晕。
参加入宗考验的所有人停步于此,人山人海非常之多,然而就算是所有人都拥挤在门楼外,竟是丝毫都不显得拥挤,由此可见这里是何其宽敞。
门楼后方才是真正的青云宗,晨雾缭绕,若隐若现,给人一种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朦胧感,而也正因为如此,让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生神往。
吴良此时并未跟所有人一样发出赞叹,而是后背发寒,在此前仰望门楼的刹那,只觉得一股让人心悸的压迫感犹如潮水席卷而来,尤其是门楼中间雕绘的青龙绘像不怒而威,让他再次回想起那一夜望见青山化青龙。
错开视线,这种感觉才烟消云散,吴良深呼吸一口气,此时所关心的重点并不是青云山的诡异之处,而是如果他想要顺利进入宗门,那么就必须从此时门楼外汹涌的人潮中脱颖而出。
虽然没有夸张到浩浩荡荡的万人规模,但至少也有数千,这种时刻吴良就没来由恼火,他在雪山拼死获得的引荐资格其实他娘的压根就不值钱。
这不免让他在忧心忡忡之余,又有些恼羞成怒。
山门下的时间仿佛停滞,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没有左右附耳交谈,也没有往常的虚与委蛇,众人都是整个中州最出类拔萃的年轻人,但无论拥有何等的骄傲,在面对如此浩瀚场面仍旧会有些信心不足。
吴良也同样如此,他缩在袖里的右手微微颤抖,几次下意识拽着衣袖擦了擦,但仍旧是满手汗水呼吸逐渐急促,这种状况,他只在某个世界第一次观看某种男女运动时有过。
本少爷什么世面没有见过?
就在他再度擦了擦手心汗水的时候,青云山忽然有钟声敲响。
山风乍起,朝阳下云海随着钟声飘散,群峦山岭逐渐清晰,随之钟声再起,云海波涛汹涌重新将山峦掩隐于云海中,气象雄伟壮丽。
这是青云山特有的奇景,对于山上人而言习以为常,但对于山下人而言,却难免心神为之飘摇。
山上钟鸣清脆响起一百零八声,这代表着入宗考验即将拉开序幕,山门外汹涌人潮终于有了动静,几位广袖飘摇的老人飘然而落,宣布考验期间规则。
在云海深处的某处山巅,有个贼眉鼠眼的老头正眯眼望向这里,在他身侧站着个老气横秋的孩童,双手背负迎风而立。
大风起兮,长袖猎猎作响,若是此时是位风姿绰约的侠客倒是颇有几分潇洒意境,但很可惜这样的小孩压根就跟风流倜傥扯不上半毛钱干系。
小孩约莫五六岁,胖乎乎尤为圆润,目光落在起伏云海上,忽然开口问道:“听说青云山有劫数了?”
老人微微沉默后说道:“容我算一卦!”
他双手掐诀,但随着时间流逝,脸色逐渐凝重,额头隐约有汗水渗出。
小孩跟着有些紧张起来,小心翼翼问道:“算到了什么?”
老头抹了把汗,轻咳两声:“没算出来,只是手抽筋了!”
小孩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说道:“果然靠不住。”
老头哈哈大笑,毫无引以为耻的神色:“这种事就连宗主都不知道,我这种小角色哪里能知道。”
“你不是小,是老!”
“那你这个活成妖孽的小师叔,到底是小还是老?”
。。。
这时候正有个男人盯着吴良在看,看得肆无忌惮,目光中炙热让人头皮发麻,仿佛下一刻就要把那个青涩少年给吞噬进深邃瞳孔中。
若对方是女子,这很显然就是一幕暗生情愫的旖旎画面,但很可惜他们同样是男人。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视,很多时候都蕴含着锐利锋芒。
一袭白衣随风飘荡的男人,眉宇之间有着跟身份极不相称的阴沉,嘴唇浅薄,笑时依旧挂着几乎能渗透进对方骨髓的寒意。
“你就是吴良?”
他冷冷撇着一眼这个少年,目光中没有情绪,让人觉得更加寒冷。
这种目光很熟悉,很快疑惑也同时在脑海里解开,在雪山之外有个跟他拥有着同样目光,且容貌七八分形似的年轻人。
素未相识的对方如何能认出自己,这个疑惑吴良并没有纠结太久,修行者总是拥着许多想象不到的方式。
然而,关于冯明山对于郡主殿下热烈的爱意,说实话跟吴良并未有多少关系,但当时的恩怨纠葛却在不知不觉间延伸到了青云山,这让吴良很不喜欢,但他却不得不接受对方能够轻而易举折断他整个前程的事实。
所以吴良的眼神逐渐冷下来,瞳孔黑了阳光。
这种眼神可以理解为沉默,也可以理解愤怒,宗门前的这场变故很快就吸引了许多目光,那些徘徊在四周的人既好奇也幸灾乐祸,还未入宗门就得罪宗门执法弟子,这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
七七悄悄伸出手,牵起他在衣袖里微微颤抖的手,在他最孤独无助的时刻,给予他他无限力量。
“就凭你也配进青云宗?”跟冯明山有八分相似的男子言辞冷淡,他也确实拥有这种淡然不屑的强大资本。
吴良握着七七的手,他拥有了力量,既然拥有力量那么就不在乎眼前的一切,抬起头微笑说道:“既然你配,那么我为什么不配?”
男子眉梢蹙起,静静看着这个少年,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未曾勃然大怒,反而冷笑起来:“很好很好,我现在反而期望你能进山来。”
这当然不是什么善意,而是代表着只要进山,那么他会有无数种方式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这代表着某种残酷至极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