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幕彻底清明后,吴良离开芦花巷,很奇妙的是就算整夜未睡,但他仍旧是精神极好,甚至就连这些时日在登九楼造成的疲乏都一扫而空。
缓缓行走在往日里并不陌生的山道,看着云雾缭绕之下的宗门,望着云海之外的山林,再看近在咫尺的青青草甸,一切都在吴良眼中犹如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本来就非常绚烂的山景,在此时更添色彩。
因为心情不错的缘故,路上遇见同为甲字院的同门,吴良一改往日里孤僻疏远的性情,主动挥手打着招呼。
然而在前往甲字院的路途上,他感觉到有些不一样的情绪在发酵,更准确来说,这些情绪里面,最明显莫过于同情和怜悯。
什么情况?难不成都发现我天赋异禀突破至第一境了?
只是当吴良昂首挺胸迈进甲字院大门时,这些目光便尤为强烈。
吴良有些莫名其妙,他压抑下心头的疑惑,走回属于自己的位置。
莫有德就跟白日里见鬼一样望着他,不停摇头叹息欲言又止。
“我说,你是吃屎掖着了?”
这自然是一句玩笑话,但生性开朗的莫有德脸上却是毫无笑意,他直直盯着吴良,严肃认真说道:“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红袖招哪位花魁姐姐眼瞎招你进闺房了?”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莫有德重重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慰,叹息说道:“即将要进行内门考验,这是最近整个宗门闹得沸沸扬扬的事,而有人却替你报了名。”
吴良微微一怔,还是没有听出这有什么关系!
“一场考验而已,难不成还事关生死?”吴良笑着调侃说了一句。
“还真就事关生死!能够进内门,不知是多少外门弟子所为之疯狂的事,所以僧多粥少,就连一个资格都需要打破头皮去争取。”
“问题就在这里。”莫有德忧心忡忡看着他,说道:“到时候会举行一场比武,能进前百才有资格参加内门考验,而这场比武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生死自负!”
吴良听到这里微微一愣,片刻后苦笑说道:“别告诉我不能弃权?难道到时候我打死不去,还会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走一步抽一皮鞭不成?”
这依旧是玩笑话,可听者却半点没有笑意。
“你说得没错!”莫有德认真望着他说道:“确实不能弃权,除非你想被赶出青云宗。”
“这算是哪门子事,问题这种事还能代为报名的!”吴良怔怔发呆,随即便恼怒起来。
“这是真的!”莫有德感受到他言语里的愤懑,摇头说道:“估计有人在刻意针对你,所以我劝你干脆准备后事算了!”
然后他叹息说道:“昨天甲字院宣布这件事的时候,岑君良替你报名,而大长老也没有反对,所以不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这事已经成了定局。”
“现在甲字院都在传,你到底会死得有多惨。”
吴良皱眉说道:“既不能退,那似乎只能一战到底,只是用这种手段,实在是无聊且无趣到了极点。”
莫有德喟然长叹,同情看着他,拍拍他肩膀安慰道:“虽然我很同情你,但也很无奈,现在所有人都认为你是个死人。”
吴良无言以对,心中油然而一股愤懑到极致的怒火,他本不想招惹是非,但是非却偏要招惹他,现如今无论岑君良是何种用意,但肯定不会是好心!
麻烦这种事,向来是你不去寻它,它还是回来寻你,而要解决麻烦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就是解决提出麻烦的人!
而这种事,对于从雪山走到这里的少年而言,并不陌生。
在恍恍惚惚的情绪中熬过上午,吴良忽然发现,不知何时甲字院陷入一片死寂,岑君良轻摇着折扇而来,脸上神情似笑非笑,更懒得去掩饰眼眸深处的残忍杀意。
岑君良走到吴良面前,直截了当说道:“不打算谢我?”
吴良环顾着四周寂静无声的甲字院,感受着同门投来的复杂情绪目光,微微一笑后,压低声线说道:“那我谢你八辈子祖宗!”
然后不等他反应过来,摆手骂道:“哪里来滚哪里去,别碍眼!”
岑君良脸色一沉,对于他而言,进入宗门的那场风光被抢尽已经让他很难接受,更何况最近这家伙在九楼招惹的风风雨雨,更让本应该成为万众瞩目的他很不甘心,如果是叶玄那等天资绝绝的公子也就罢了,可这家伙算什么东西,怎能在自己之上?
所以这场外门比武,他与其说是受冯家所托,倒不如是要借此出口气,毫无疑问能够有羞辱这家伙的机会,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到时候把你打得跪地求饶,还能这么嚣张?
但无论是他还是在场的同门弟子,都无论如何想不到这个叫做吴良的家伙,竟是还敢大言不惭,全无死到临头的感觉,反而还振振有词将他羞辱一番。
本意是羞辱对方,结果反被狠狠咬了一口,这让岑君良脸色更加难看。
冷哼一声后,冷笑着说道:“希望你到时候还有这么硬气,日后若真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可别贻笑大方!”
吴良微微蹙眉,看着这位自诩高人一等的公子,很认真说道:“我记得到时候比武是我上场吧,话说这关你什么事?到时候被揍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还是一命呜呼,跟你有干系?”
岑君良微微一笑,并未在意他话里的讽刺,看着吴良露出一丝怜悯,说道:“我只希望到时候你别死得太早,至少也得在遇上我后再死,不然那就太无趣了。”
“话说你强大的自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吴良眉梢蹙得更加厉害,说道:“就从不想想会被我踩在脚下这种结果?”
甲字院里传来哄堂大笑,显然都认为这番话是滑天下之大稽,堂堂第三境的岑公子如何会输?
但吴良显然没有这些情绪,他浑然没有退让的意思,目光咄咄逼人望着对方。
岑君良反问道:“那你的自信来自哪里?”
“因为我来自雪山。。。”
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他没有再看甲字院的任何人一眼,挥手示意拦在面前的同门让开,昂首挺胸潇洒离开。
来自何处显然是不能成为自信的根源,但不知是否因为昨夜整夜磨刀缘故,在这话锋里岑君良感触到冷酷到极致的肃杀之意。
但他随即便为这种不该存在的情绪而恼怒,所以他已经提前想着在比武场该以何种残忍方式去宣泄这种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