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想干嘛,我找云轻姑娘喝酒,那可是付过钱的,你难道还想抢不成?”顾员外大手一挥,候在旁边的家丁们一拥而上,瞬间包围了酒桌。
“你付了多少钱?我出双倍的!”
“小子,这可不是付多付少的问题!我今日来此就是要给云轻姑娘赎身,过几日迎娶她入门做我顾家的妾室。我知道你以前和云轻关系好,哪次来不是找的她。”顾员外特地提高了音量,冲着那些看热闹的人喊道:“我听说余大少爷来青楼找妓,不为图一夜风流快活,反倒是为了听故事?”
“你这下月要迎娶京都柳家的小姐,怕不是要娶老婆,是要找个娘吧!找个娘给你夜里讲故事,顺便连奶也给你喂了!”
“你——”余昶明怒火中烧,顾不得多想就猛扑上去,狠狠几拳打得顾员外鼻青脸肿。
围着的家丁们见自家主人被打了,纷纷上前绑住余昶明。余昶明双手被人架在背后,动弹不得。他突然恨自己偷溜出门,也没能带上几个帮手,如今面对顾员外势单力薄,自然不是对手。顾员外推开要上前劝阻的云轻,就要一巴掌甩在余少爷脸上。
可就这要扇下去的一刻,却被人隔空丢过来的一个酒碗砸了手。顾员外被砸了手指骨头,疼得直骂人,什么脏活都从一张嘴里吐出来了。
丢碗的人从一群看客里走出来,三下五除二打伤了绑着余昶明的几个家丁,将其扶了起来。
来人正是前几日也在“承欢馆”里,向余昶明拔刀相助的侠客吴山。
“吴兄!”余昶明见着吴山真是喜出望外,一时觉得自己有了靠山,说话底气都硬了。
眼见着就要打起来了,这在后面的刘妈妈也坐不住了,“两位客人有什么误会不能平心静气坐下说,若是打斗起来还叫我这馆子以后怎么做生意啊!”
“妈妈既然出来了就给评评理,看看这闹事的人究竟是谁?”顾员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虽然他纳妾的事人尽皆知,可这毕竟纳的是青楼女子,万事还要和家里那位夫人商量,若是丢了面子,这事八成得黄。
“余少爷,你说你也是,自己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行事如此莽撞!你念旧情没错,可你也得让人活着有口饭吃啊!你碍着家里的面子不能将云轻娶过门,可不能阻止人家做妾啊!”刘妈妈平时收了余昶明不少好处,这临阵倒戈还真叫他没想到。
余昶明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的云轻,在她眼里看到的是迷茫和无措、紧张和惶恐。
他还记得自己从云轻那听来的第一个故事。
那天他和几个朋友在“饮仙居”吃酒,酒过半巡,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衣裳破烂的女子,不等人反应就躲到余昶明他们桌下。没过一会儿,又进来几个拿着棍棒的壮汉。那群人本要在店里搜捕,却被余昶明以私闯民店要报官的说法恐吓走了。
那女子见人走了,从桌布下探出脑袋来,不小心磕到桌角,疼得厉害。她又紧张慌乱想快些钻出来,结果一用力扑到余昶明怀里,还把他坐着的凳子给掀翻了,两人滚了一圈都跌坐在水泥地上。
事后,余昶明请她吃了顿饭。看她狼吞虎咽吃东西的样子像是几天都没用过饭似的,余昶明好奇便问那群人缘何要抓她?
女子说自己叫云轻,本是京城大户人家的闺女,无奈家道中落,还被人算计构陷,父母亲友都被流放外地。她被人贩子卖到这怀石城里的青楼。可她本是知书达礼的贵家小姐,怎么甘愿沦落红尘。她不肯伺候青楼里那些嘴脸丑恶的男人,就被管事的妈妈狠狠抽打,又给关了起来。她伺机逃跑,中途被发现,叫人一路追出来。
云轻向余昶明说的第一个故事,是她自己的经历。
“你大我两岁,我就叫你云轻姐姐。”余昶明安抚道:“姐姐莫急,怕是这些人还会来抓你回去。姐姐若是怕,我以后日日去青楼找你,我找妈妈点名要你,屋子一关,你只管给我讲故事就行。我家在城里开了绸庄,也还算大户。等我攒了钱,替姐姐赎身,到时姐姐也还是清白的。”
后来云轻果然被抓回了“承欢馆”,可她这次没有抵抗,反而一路当上了这楼里的花魁娘子。
余昶明后来想,自己当初为什么肯为了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立下如此大的承诺。一来他喜欢这种打抱不平的侠义之心,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生命中出现了这么一个人,值得他去不顾一切地付出所有。
这人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凑巧,一头撞进了他心里。
“顾员外替云轻赎身出了多少钱,一百两?两百两?”余昶明出来的时候特地折回去取了自己藏在房里,这么多年攒的所有银票。他从怀里掏出银票也不去算,随手一挥将其扔在酒桌上:“一千两银票,我赎个人,够吗?”
说完,也不等四周被他一掷千金的举动吓到的旁人如何,余昶明拉起云轻的手就往门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