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张接过舒童递来的半碗酒,小抿一口,脸上露出陶醉之色,眯着眼感慨道:“啊!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烈酒,够劲!”
舒童被矮张略显夸张的神态逗笑了,果然是个嗜酒如命的家伙,于是笑着附和道:“怎么样,是不是够酸爽?”
“不不不,一点都不酸。”矮张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像捧着宝贝一样小心翼翼的捧着酒碗,“这酒看上去清冽如水,劲道却极大,实在妙不可言,最大的好处就是上头,这不,某家都有些晕眩了。”
舒童顿感无语,以前喝酒都是以不上头来评价白酒的优劣,喝了就上头的,不是假酒就是劣质酒,怎么到这喝了上头还成了优点?
“对了,小先生还没告诉我们,这酒是从何处买来的?”矮张又抿了一小口,满脸希冀的看向舒童。
舒童耸了耸肩,摇头道:“这酒无处可买,是学生自制的。”
“你还会酿酒?”矮张惊叫出声,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舒童,不仅是矮张,连半天云和李四郎也都露出了诧异之色,大宋朝读书人是何等清贵,哪有自己亲自动手酿酒的?而且还酿得这么好,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了。
张炎和竹园张以前听舒童吹嘘过,不过都没怎么当真,现在亲口尝过后,也大感惊奇。
舒童故做矜持的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此小技耳,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挂齿、挂齿,一定要挂齿。”矮张语无伦次的连声附和,两眼贼亮的盯着舒童,“不知小先生还有多少这样的烈酒?某家全包了,放心,银子不是问题,咱不差钱。”
舒童打蛇随棍上,正好就此机会和这帮水匪拉近关系,于是笑道:“二寨主说哪里的话,学生家中还有几坛这样的酒,二寨主喜欢的话,下次一并带来便是,谈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多俗气啊。”
“那多不好意思啊。”矮张搓着手嘿嘿笑道,“我看也甭等下回了,小先生回去的时候,某家就派人随小先生一同去取酒,可好?”
“咳、咳”刚换了酒的舒童一下子喝呛着了,咱就是跟你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要知道为做这批蒸馏酒,舒童可足足花了二十两银子啊。
舒童有些肉疼的点了点头,他就不信矮张真好意思白拿自己的酒,江湖好汉不应该都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么?
见舒童同意了,矮张这才心满意足的坐回到座位上,咧嘴一笑:“别紧张,某家断不会做那杀鸡取卵之事,不会短了你的银子,某家还想细水长流呢。”
早说嘛,吓死宝宝了!舒童这才长抒一口气,把心放回到肚中了。
张炎这时突然拉了拉舒童的衣袖,压低声音道:“舒童,现在是不是该谈正事了?”
舒童没想到张炎竟有如此一问,莫不是读书读傻了,哪有刚一开席就谈正事的?谈判可不是这样谈的,只得压低声音回道:“先生,你们文人聚会还讲究个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现在才哪到哪啊?况且这些全都是江湖好汉,只能先喝上个三五顿酒,才能取得对方的信任。再说了,这事你还得先跟半天云谈过后再说。”
张炎听罢脸色微微泛红,知道是自己操之过急了,点了点不再言语,他可不像舒童那样,在这里如鱼得水,和一众匪寇聊的火热,而是觉得浑身不自在,极不适应。
“喂!我说二位在嘀咕什么呢?”矮张不满的嚷了声,随后将碗中剩余的酒水一饮而尽,放下碗用衣袖擦了擦虬髯上沾着的酒渍,看着空空如也的酒碗发愁。
一旁的小喽罗赶紧上前,给空碗倒上自家寨中的酒,矮张端起喝了一大口,“噗”的一声就吐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娘的,这啥玩意儿啊,是人喝的么?怎么感觉跟喂猪的泔水差不多啊。”
半天云取笑道:“二哥,这不就是咱寨子中贮存的酒水么?平日里让你少喝点,你还不乐意,今天这是咋滴了?”
矮张一脸的哀怨:“人比从气死人,货比货得扔,喝过这么好的烈酒,别的酒还怎么能喝的下去,这以后的日子咋过啊?真是愁死个人了!”
长吁短叹间,突然瞅见李四郎碗中酒水纹丝未动,依旧是安安静静的放在桌上,矮张眼睛一亮,谗笑道:“四弟是不是不爱喝这种烈酒啊?没关系,哥哥帮你喝了便是。”说罢,就欲起身。
李四郎冷冷一笑,也不答话,端起酒碗就凑到了嘴边。
舒童看的是暗暗咋舌,这李四郎未面也太谨慎了,这是看众人喝过都没事,自己才敢喝啊,看来还是对自己有戒心。
矮张哀叹一声跌回到座椅上,眼珠乱转,突然朝舒童龇牙一笑:“小先生,我看你就别回书院当什么劳什子学子,有啥意思?不如到咱寨子来,弄个五寨主当当如何?那可比给别人当书童要威风的紧啊。”
怕是想要我给你们当酿酒师吧?舒童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行了,二弟莫要再胡闹了。”竹园张见矮张越说越不像话,忙出声制止,对舒童歉意道,“我这二弟是个浑人,说起话从来都是口无遮拦,小先生可千万莫要见怪啊。”
“哪里、哪里”舒童敷衍道:“二寨主心直口快、淳朴耿直,一看就知道是个豪爽的汉子,学生敬佩还来不及,又岂会见怪?”
矮张闻言哈哈大笑,一竖大拇指赞道:“这话我爱听,说到某家心坎上了,读书人就是会说话,比某些只会阴阳怪气的家伙强多了。”说罢,还有意无意的瞟了李四郎一眼。
李四郎依旧是在慢悠悠的喝着酒,没理这憨货。
半天云却接口道:“二哥,不是做兄弟的说你,就你这性格,那天被人卖了怕是还要帮别人数钱。”
矮张一听就不乐意了,怒道:“老三,你几个意思?不服咱俩出去打一架,看看谁把谁给卖了。”
“够了!”上首位的竹园张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拍扶手斥道,“都给我消停点,贵客在此,少给我丢人现眼。”
说到这里,竹园张端起酒碗对张炎和舒童二人遥遥一敬:“草莽之人不懂规矩,让两位先生见笑了,还请海涵。”说罢将碗中剩余的烈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