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行至镇国府后，卫琛便匆匆赶往了前线。

期间他不断和镇国府保持通信，通常得到的回信都是一句夫人安好勿念，只是这一次的回信已经迟了三日。

副将见卫琛有些心不在焉，“将军？”

“陈七，我要回一趟镇国府。”

“将军请回，如今我们已经大获全胜，后期的事就交给末将处理吧。”

卫琛拍了拍他的肩，匆忙赶回镇国府。

他没有想到，那日镇国府门口的匆匆一别竟会是此生的最后一面，更没有想到那一封封写着夫人安好勿念的回信皆是她的手笔。

他脚步悬浮的踏进这遍地铺满白色薄纸的庭院，恍若置身梦境。前厅已经设好了灵堂，牌位后置放的黑色檀木棺异常刺眼，卫琛双目通红。

卫子旭靠着棺木睡着了，脸上满是灰土。卫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蹲到卫子旭身旁的，他抬起的手迟迟无法附上这张小脸。

“夫人是自尽的，当时少爷吓坏了，将军，你终于回来了。”麽麽在旁哭啼。

“她……信……”

“自将军走后，夫人的情绪便开始不对劲了，经常会做出自残的事，随行的郎中说夫人是得了忧思之症，这是心病。每当将军来信时她都不让别人碰，一直都是夫人亲自回信的。”

卫琛控制不住失声痛哭，为什么，什么不能再等等他，他就快突破心中的那关了，这次战胜，他便辞官带着她去江南，他们就能永远的离开那浑浊之地了。

卫琛起身推着棺材盖，他还想再看一眼她，他不能相信她真的就这样离开了。

“一定是假的对不对……一定都是骗我的……”

“将军！夫人是切腹自尽，进棺时就封棺了。”

卫琛握紧棺缝，听到这倏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地。

切腹……她该多疼啊，她该多疼……

“这是奴收拾遗物时在妆匣里翻到的，是夫人的绝笔。”麽麽递上信件便离开了。

琛琛，我好久没有这么叫你了，还有些不好意思呢。你答应我千万不要哭，我就在你的身边，真的！你要相信我，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和旭儿的身边。琛琛，我知道你这次领兵出征是为了保护宇文府，是为了我对不对？你知道的，就算哥哥和陈国联手想要篡位也不会成功，所以你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保护我。可是你忘记了，我是将军夫人，是正一品诰命夫人。我怎么能让我的夫君为了我做这样违背良心，违背军职的事！我的夫君是卫琛，他是英雄，是我的神，我绝不能让我的神明为了我堕落成魔。所以琛琛，我走了，很抱歉我带走了我们的子阳，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长大，等你来的时候，我们的子阳肯定也做娘亲了。子旭就交给你了，他一向调皮任性，管不住的时候就教训他，我不会心疼的，但是你要答应我，如果以后他有执意要去做的事，你一定要让他去，就像我对你一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当今局势不稳，若哥哥再……不要顾念我，大丈夫守家卫国当能屈能伸，大义灭亲，不要为了我而破坏你的原则。写到这里竟然是最后了，我好舍不得你啊夫君，如果有一天你娶了别人，我也不会怪你。但你要记得我，永远都要记得我。无论如何，我们来生再见了。

最受宠的卫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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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琛拭去眼角的泪，从层层牌位后面拿出这一封信，“我就看过一次，再也不敢看了。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直到回京时搬灵堂那会儿才放在这里。”

“父亲，你相信卫夫人一直在你身边吗。”

卫琛笑出了声，笑声中透着些许悲凉。“你相信你的娘亲一直陪在你身边吗？”

不相信，逝者已逝生者如斯，这些都不过是假象与虚妄而已。

“我信。”

竺竺有些惊诧，卫琛却再次开口，这次更加坚定。

“我信她。”

因为相信她，所以愿意相信虚妄，哪怕无法触及。

“你帮我将这封信交给子旭，这是这么多年来我欠他的解释。”

竺竺接过信件，问道：“父亲，曾经的那封通敌的信呢。”

卫琛顿住，愧意油然而生：“对不起竺竺。”

那封有可能会给宇文晴带来麻烦的信，他当着竺家满门烧了，他知道那时的他有多自私，可是他别无选择。

“我不会怪你的，父亲。”竺竺走出灵堂，夜半时分的风总带着些许阴寒，她没有资格去怪卫琛，人人心中都有无法逃脱的梦魇，或许当初他的所作所为皆是后来每每令他午夜梦回的心魔。可是他不后悔，竺竺想，若是换成她，她也不会后悔。

要怪只能怪命运弄人，要怪只能怪那些住在人类躯壳里的恶魔，要怪只能怪没有开眼的上天。

翌日，卫子旭是被竺竺疯狂摇醒的，一睁眼就看到了脸白的很浮尸一样的女人，吓得连滚带爬跑了出去，府中一片鸡飞狗跳。

“你一大早想吓死我啊！”

竺竺干巴巴道：“我听了一晚上故事。”

卫子旭打着哈欠，“嗯然后呢？”

“拿到了你娘亲的绝笔信。”

卫子旭捂嘴的手顿住，随即又无所谓道：“那又怎么样，我又不在乎。”

“我反正给你带来了，你爱看不看。”竺竺将信丢给他便回房补觉去了。

卫子旭躺回榻上，将信件放在枕边，最后还是慢慢打开了。

其实他一直以来就隐隐觉得当年的事一定有蹊跷，只是他不愿意去考究。因为那时的心痛是真的，满目的鲜血也是真的，他宁愿相信他的母亲是被辜负而选择自尽，也不愿意得到这样的答案，因为爱，因为责任，因为愧疚，因为伤害。

这么多离开的理由，却没有一个要因为他而留下的理由。他能体谅，但不能接受。

“娘亲，如果你真的一直在陪着我，答应我，多陪陪父亲吧。”孩儿已经长大了，父亲永远比我更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