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十余柄飞剑长约三尺,剑鞘呈青黑色,与剑身严丝合缝,护手被铸就成太极图模样,剑柄乌黑,两侧雕着对金黄宝塔,再之后的剑首乃是白玉材质,上面是却是只仙鹤,做腾飞之状,显得仙气缭绕。
飞剑呐!哪怕只是青城制式飞剑,那也是天下间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
人群中颇有些沸腾,嘈闹了许久方才安静下来。
眉眼间尽是严肃的余林见广场上的十多人不再讲话,轻咳一声后才道:“诸位师弟早啊!”
众人对余林一脸的冷峻早已见怪不怪,心神都早已飞到了那些飞剑之上。
“余师兄早!”零零杂杂的声音响起。
一旁的王昊早已安耐不住,就等着余林说话,闻言急忙回道:“余师兄,你身后那些飞剑是给我们的吗?”
余林本来心情很不错,可一见到王昊这个春回峰最大的刺头,脑仁便是一痛。要说此次带的入门师弟之中,王昊和欧阳瀚的资质算得上出类拔萃,本应该早早的突破第三层,可就因为这两人性子跳脱,整日天马行空,到如今何师道都已突破了,他们两才堪堪灵台后期,不曾圆满。而且昨日王昊竟然拿歪理说事,罚着抄经也不见半点悔改,所以面上一黑,道:“你昨日的经卷抄写完了吗?”
王昊早已料到有此一问,只在顷刻间,便从怀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经卷,洋洋得意的上前递去。
余林细细一瞥,眼角微微挑起,却是发现了蛛丝马迹。
“这是真是你抄完的?”
王昊心里一惊,难道活阎王发现了?面色却是镇定自若,拱手笑道:“自然是师弟抄完的!”
余林神色莫名,把手中的经卷放置到一旁,而后点道:“嗯,就这样吧!”
说完,也不回答,只是让王昊退回原处,而后对着众人笑道:“诸位师弟入门也有差不多六年,我作为授业师兄,也是看着你们一步一步成长到而今。三天前何师弟突破灵台,踏入御器境界,所以今日我们不做功课,也不讲练气吐纳,就给你们说一说,这仙道修行!”
众人早已习惯授业师兄的冷若冰霜,今日却是见大魔王竟然笑了,多多少少有些奇怪和不适应,好在都是修行中人,忐忑过后,也逐渐安静下来,盘膝坐下。
余林酝酿片刻之后,轻道:“众所周知,仙道分为三重,第一重为练气筑基,二重为上善若水,还有传说中的第三重:天人合一!”
“放眼当今天下,有着上善若水境界修为的人已是一方巨擘,成了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更莫说传闻中的天人合一境界了。所以这练气筑基境界便是天下主流,可你们知这是为什么吗?”
台下有人回道:“自然是因为修行艰难,若资质不够,境界便难以突破。”
余林缓缓摇头道:“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资质这东西虚无缥缈,只是决定了你的下限,并不是决定你上限的关键。”
“也就是说,若有一个人资质极佳,踏入了仙道,那么他的下限便是第三层:御器境界。同理,资质愚钝的人踏入仙道,下限就会降低到灵台境。”
“可资质好,就一定能堪破紫府吗?自然不是!修行之道的第一个关便是这紫府境,这个境界讲求领悟自然浩瀚,明了红尘,顿悟一丝生死奥妙。然而想要顿悟这生死玄关,是何等的艰难?修行路上多入牛虻的求道士中,肯定不乏资质绝佳之辈,可还是有九成九的人卡在了这一步,方才造成了当今天下的局面。”
“所以说,一个人的资质并不能决定他境界的高低,也只有持之以恒的不懈修行,在生死间抓住顿悟的灵光,才能有所成就,才能踏上真正的成仙之途,长生之道!”
“而今,诸位师弟大多已有灵台境界,更是有人已经突破到了御器境,所以这修行之道的第一道难关,也开始出现在你们的面前。为兄说这些,不是要打击你们的信心,只是要你们知道,修行一道是漫漫遥途,若不能坚定道心,一切前路皆是虚妄!”
春回峰新入门的弟子在入门之前,大多是凡夫俗子,乃是青城的前辈长老,在山下游历之际,因缘际遇才引渡进门的。平日修行中因为余林比较严苛,明明自己修为提升得极快,可授业师兄总满脸严肃,觉得不够所以心里多有抱怨。而今听了此番言论之后,这才知道,不是授业师兄过度苛责,而是自己小觑了这长生仙道的修行之路。
坐在最后的江小临此刻心里也有些复杂,悄悄的看了看身前的诸多春回峰师兄,他们入门六年,现在大多已是灵台后期,都是在入门的第一年,便已引气境界圆满。王、欧二人更是在第一年内就突破了灵台,虽然现在还未突破到第三层,但也是来日可期。然而他呢?半年之前便是引气中期,半年之后的现在依旧是引气中期,若按照余师兄所言,他的资质一定是极为差劲的。
如此想着,又想到天机峰上众位师兄殷切的期望,江小临垂着头,带着几分懊恼,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修行真的是这般艰难吗?
当所有人都在关注今后的修行壁障之时,江小临身旁王昊的关注点却不一样,在这时出声道:“不知道余师兄入门有多少年,修为又到了那一层境界?”
余林愣了一下,之后颇有些自得的说道:“师兄我入门刚满一甲子,现今紫府中境。”
紫府境!一甲子!众人皆惊,江小临更是暗自想道:这一甲子便是六十年,修成紫府境界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吗?在他的世界里,人的一生不过短短数十年。而六十年,便是代表一生的时光已过去大半,半截身体都已埋入土中。可这么漫长的时间对修行者来说,却仅仅只是跨越了第一道难关……
六十年,按道理来说,余师兄入门已经一个甲子,那么这么说,他应该算是个老头了,可为何余师兄不见老态,面容依旧像是三十多岁的模样呢?
王昊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不顾欧阳瀚的拉扯,脑袋一抽,鬼使神差的问道:“不知师兄今年高寿?”
欧阳瀚见王昊的这句话吐出,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立刻脸色一变,急忙抽回拉扯王昊的手,埋下头撇清关系,暗道夯货自求多福。
再看余林,此刻脸色青黑,险些岔气,这刺头思维这么跳脱的吗?在这青城山上,年轻一代之中,他已经算得上是很年轻的了,不过一个甲子,就已堪破玄关成就紫府,可到了王昊这里,他就成了个老头?
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却也不曾生气,反倒是心平气和的向众人解释道:“一甲子对普通人来说当然算是极为漫长,可对我们修道之人来说,却不过是弹指一挥。我青城道法虽不能永葆青春,却也能强生健体,极大的延缓衰老,所以诸位师弟在往后的修行路上,不要以外在面貌匆匆决定一个人的年纪,因为他可能比你想的,还大的多,否则这天下修道的人凭借区区数十年,如何能去追寻仙道长生?”
说完,又对着王昊说道:“王昊师弟,你现在入门时间还短,觉着这一切都很新鲜,可你要知道,仙道长生乃是漫漫遥途,不想蹉跎一生,后悔年轻时没有好好努力,就得从现在开始修心练性,运用水磨功夫参悟前辈经典,这样方能走出自己的道,最后参破玄关,破碎虚空呀!”
说完,余林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虽然给诸位师弟讲的头头是道,可他自己在这紫府中境卡了快二十载,若不是太初祖师当初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仙而去,怕是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仙,真的会有长生之道吧!
唉!修行难,仙道难,长生更难……
欧阳瀚见此,很是诧异,今日不知为何,王夯货分明惹恼了冷面神,竟然没有被惩罚,看来冷面神今日心情不错,遂也动了心思,余是问道:“师兄,我看你也不像六十多岁的人啊,修行真的能让人长生不老,得道成仙吗?修行岁月是如此漫长,只是不知到方今天下修道之人,又能活多久?”
平时的余林一定是不会回答这样的问题,可是在这一刻却是知无不言:“一定能成仙的,至于能活多久,为兄也不清楚,如果只拿我青城来说,因为传承自上古,功法众多,底蕴浓厚,所以门中长辈都极为长寿,据我所知,咋们神农师祖现在已有两百多岁,而清微掌教更是最为年长,听说已接近四百岁!”
“嘶!”四周盘坐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四百岁是什么概念!怕是俗世里的王朝都已更迭换代,天下江河都已易道而行……
这就是修行长生吗?若是真的成了仙,是否就能与天地同戚?与日月同辉?
余林见众人面上惊讶神色不绝,莫名的想起了自己初入青城时,听自己的授业师兄说起这些,也是这般模样,惊讶这个世上还有如此奇事,可是随着一天又一天的过去,却是早已习惯了青城的这山,这水,这人……
“哈哈哈!怎么说起这些了。”余林摇了摇头,想起了今日的正事,于是对着台下轻笑道:“王师弟之前问我这些飞剑是不是给你们准备的的?”
王昊见终于提到了飞剑,急忙回道:“对呀师兄,我之前见这些飞剑的数量,正与我们在坐的人数相合,所以就问了一下。”
余林缓缓点头也不多言,随即手捏剑诀,先是向上一指,片刻过后又向前一挥,顷刻间,本是放在他身后台上数十柄飞剑无风自动,皆是冲天而起,在空中摆起了一道圆圈,之后向下四散开来,正好落在众人的身前,不偏不倚,每人面前一都有一柄,就连只有练气中境的江小临也得了一柄。
随着飞剑分发完毕,余林带着些分别的意味,缓缓说道:“而今大部分的师弟都已是灵台后期,稍加努力便能像何师弟那样,突破到御器境界,所以为兄从神农祖师那里领了这些飞剑,也希望师弟们能早日御器境圆满,之后堪破玄关,成就紫府,也不枉你我的这一场缘分!”
江小临心思敏感,听出了余林话里的离别之意,急忙道:“余师兄,好好的怎么说的这么伤感?”
余林见江小临一脸的不舍,缓步来到江小临的身前,轻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时间已到,今后不会再给你们授业了。只可惜我修为阅历不够,未曾见过小临你这样情况,也是帮不了你!”
声音虽然很小,在场的众人都是有修为傍身的人,自然是听见了。
“余师兄!”
“怎么说这样的话?”
“为何不今后不再授业?”
“余师兄要走?”
虽然余林平日里授业严苛,可也是为了他们今后的修行着想,与众人之间的感情算是亦师亦友,现在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也是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余林缓缓转身,踱步上了道台,轻笑道:“怎么,我这个活阎王冷面神今后不再对你们指手画脚了,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寂静无声,只余微风浮动树叶的声音。
“飒!飒!飒……”
良久,台下众人神色黯淡,更有抽泣声传出,不是别人,竟是三天两头被余林责罚的王昊。
“师……兄!我舍不得你……”
王昊本是俗世中的一位孤童,父母自幼双亡,全靠着亲友帮衬,才不至于饿死,可寄人篱下的滋味却是不好受,因此性子渐渐变的有些阴沉。幸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遇见了游走天下的青城门人,因为看中其资质,将它他带回青城,之后更是拜入了神农脉,春回峰。峰上人多,师兄弟之间如同亲兄弟,所以性子也重新变的开朗活泼,甚至有些跳脱,时常会受到责罚,可他不怕。
因为自从他父母故去之后,由亲友抚养长大,可是终究不是亲生的血脉骨肉,所以无论他做什么事,好的或是坏的,亲友们的表情都会是一样,他最终都是不会被关注的那一个……
所以这责罚对他而言,倒像是父亲在世时的严厉,让他得以重新体会到被人时刻关注的感觉。
一时间,余林只觉得心头暖呼呼的,想不到平日里故作严厉,不苟言笑,竟然如此受师弟爱戴,不过转念一想,当初的自己不也正是这样的吗?亦是对那个古板的授业师兄推崇万分,只觉得鼻子一酸,道:“你个泼皮,整日里吊儿郎当,把我气个半死,现在又让我这么难堪……我真是……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泪眼朦胧的王昊继续哭道:“师兄你别离开行吗?”
余林有些苦笑不得,自己只是不再授业而已,不知道的人看到这样的场景,还以为他快要死了,失笑道:“我不会离开的,只是六年的授业之期已到,你们的修行之基也已经打下,要不了多久的时间便会突破御器境界,而且师兄我能交的,都已交给了你们,以后只需每日勤加修行即可。所以从今而后,你们不再需要我授业了,你们已经成为了真正的青城弟子!”
王昊后知后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余师兄不会离开,闹了个大红脸,有些扭捏道:“可我还有好多地方都不明白。”
余林哈哈大笑道:“只要师兄我在春回峰,你们遇见不明白的地方,还是能来问我,或者向其他的师兄弟请教。”
可就在余林故作哈哈大笑之际,场上的众人却是默不作声,面露悲色。他望着场上气氛越发沉闷起来,心底暗自叹息一声,收起笑容,面色再次严肃,对着众人道:“这又不是生离死别,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现在,师兄教授你们最后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