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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
天气骤然转凉,东留县以北,东州与漠州接壤之处,一座荒山小村,也就几十户人家,村民一不务农,二不打猎,就靠着去北面深山之中,捕捉六足金壳甲虫为生。
这种甲虫的双翅是许多丹药炼制材料,很多炼丹宗门都会收购。
夜晚,大学突降,势如鹅毛,不多时,漫天遍野,便是银装素裹,一个瘦弱汉子这时候仍在深山中摸索。
他穿着一件破烂棉袄,浑身上下好几个窟窿,露出黑乎乎的棉絮。他头发蓬乱,面容污脏,跨着个篮子,篮内有个瘪瘪的绸缎布袋,倒是簇新厚实,面料不菲。
汉子犹如一只受伤的野兽,手脚着地,在雪地中爬行,全然不顾一双手上满是冻疮。
忽然,雪地里出现一点微弱的金光,汉子瞥见,猛地一扑。可那点金光却落到了身左,汉子不等身体落地左手随即伸出,猛地一抓,正将那点金光捏在了手中,跟着手心一痛,被咬了,鲜血从紧攥着的五指指缝里流出,他却喜笑颜开。
那点金光正是被暗淡月光照亮的六足金壳甲虫,被他捉住了。
“嘿嘿。”瘦汉干裂的嘴唇,牵出个弧度,笑了笑,抓住一个,起码几点的饭走了着落,不会饿肚子了。
哆哆嗦嗦地将六足金壳甲虫放入绸缎布中,仔仔细细地用绳子系上袋口。
这绸缎布袋是专门装六足金壳甲虫若用,质地柔软而坚韧,虫子难以逃脱。
“冻……冻死我了。”瘦汉念叨一句,从雪地上爬了起来,他冷得实在厉害,满口牙齿发颤,咯咯哒哒的敲击。
裹了裹破烂的棉袄,他飞跑着往县城去了,腹中实在饥饿,实在忍不住,现在就要换了钱去吃口热的。
他奔跑着,哆嗦着,期盼着一张热腾腾的烧饼。浑然不知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已有个白影紧紧跟随。
那白影正是白嫣然,而瘦汉也正是二喜。当然了,他现在已改了名字,叫做“丑脸”。
那一夜,他从东留县溜走之后,担忧了几天,但见无事,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有一日,他悄摸摸回到了东留县,偏巧不巧,赶上了白嫣然进猪笼沉河底的行刑日。
白嫣然偷情之事,早已传得满城风雨,她沉河这日,大半个县城都来围观,沉河的小桥两边挤得水泄不通,人山人海。
二喜也想去看看,但实在挤不进去,只能在队伍最外头伸着脖子朝前张望,自然什么也瞧不见。
反倒听着身边人议论起来。
“嘿,你说说,一个书香门第的女儿,富商家的少奶奶居然会做出偷人的丑事,真是不知廉耻。”一个小商贩模样的人叹息。
“嘿,你还不知道吧?她偷的人是个臭烘烘的街头闲汉呢。”
“嚯,是吗?想来这娘们儿必然丑陋,如果不然要偷,也会偷个俊俏点的。”一个大小眼的丑男说。
“偏偏她不丑,模样好着呢,以前她跟那董家少爷常常来光顾我家肉铺,我可见过。”一个大胡子屠夫说,说话时不住摇头,满是遗憾之色,不难猜测他心里面在想:“为什么不来偷我?为什么不来偷我?”
“不过也有一说,说这少奶奶偷的不是闲汉,而是一个俊俏书生。偷闲汉一说,就是那也街边闲汉们造的谣言。反正董家少奶奶宁死也没招供奸夫是谁。”一个大嘴婆娘补充。
大小眼的丑男一大一小两只眼睛滋溜溜转动,忽然张口:“哈哈,要我来看这个董家小娘子,既不是偷的闲汉,也不是偷的俊俏书生,而是……”
“而是什么?”众人都开了兴趣。
“而是……”丑男双掌一合,“两头都偷!”
“嗐!”众人纷纷摇头,又哈哈大笑。
大嘴婆娘骂啐他一口,又说:“不过这董家娘子对情郎但是真好,那么多刑罚都吃住了,就是不吐,虽然民间传闻是一个叫二喜的人,但却找不到,而且没有证据,官府也没有通缉捉拿,这是救了那小子一命。”
大胡子屠夫“哼”了一声:“他那情郎也真不是个东西,姑娘这么维护他,他却见死不救!”
小商贩摇了摇头,接口说:“白夫人虽然有心,但却也维护不了。董家岂是好惹的?据说已经花重金请了杀手,要杀那二喜呢。”
“嗯?不说奸夫不一定是二喜吗?”大小眼丑男跟大胡子屠夫异口同声。
小商贩冷笑:“是不是得董家说的算,现在街头巷尾都是在谈论这个白夫人跟那二喜怎样怎样,绘声绘色。他能忍得了?而且一个只不过一个闲汉而已,无钱无势,还不是任人宰割?”
众人听了,都默默颔首,表示认同。
……
二喜在静静听着,刚一听到自己名字时候吓得一个哆嗦,当场就想溜之大吉,但跟着又听到说白嫣然抵死未认,官府拿自己没办法,他又大为惊喜。
可是还未高兴多久,又听到说董家人出钱聘请杀手来杀自己,吓得屁滚尿流,离开东留县,连夜狂奔。
或许也是上天惩戒他的凉薄无情,黑夜之中在山间小路上狂奔时,一时不慎踩空滚落山崖,手脚躯干均未受什么伤,偏偏是一张脸被摔了个稀巴烂。
二喜哀伤不已,自己又懒又穷,也就这张脸皮还可以,如今摔烂了,一时间真是不想活了。
他用蔓藤搓了条绳子,想要上吊,可是临要蹬去石头,立马又后悔了。
想死容易,真死困难。蝼蚁尚且偷生,正是这个道理。
既然下不了狠心去死,也就只好苟且偷生。二喜灵机一动,溜到了偏远的荒村,装疯卖傻,村民看他一脸伤疤,便喊他“丑脸”,他也答应,找了间荒废破屋,就这般住下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很长一段时间里,无论是白嫣然,还是董家杀手,乃至想要保护他的苍绫宗道士都找不到他的行踪。
后来白嫣然将董家闹了个天翻地覆,家破人亡,杀手们一瞧,立马撂挑子不干了。
再后来,狮子精金峰,狼妖辉凝先后伏诛,白嫣然下落不明,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殷秀峰与莫小宁又被抽调去其他地界斩妖除魔,对白嫣然的追踪,暂且放下,渐渐地也忘记了二喜。
到这时候,只有白嫣然还在寻找二喜,而就在这个寒冬,这个风月交加的夜晚,它成功了,一身白色棉布衫与大雪融为一体,她悄无声息地尾随二喜。
虽已是深夜,但二喜饿的实在厉害,哆哆嗦嗦去敲村中收六足金壳甲虫的商贩家门。
商贩早就搂着老婆睡下了,听到敲门声,十分厌烦,也不愿下床,只当没听见。
可二喜却持之以恒地敲。
敲一阵,叫两声,声音急迫且虚弱,带着苦苦哀求的意思。
商贩实在受不住,皮了件狗皮大袄,提着灯笼,去开了院门,破口大骂:“你个丧门星,大晚上的给你爹哭丧呢?”
骂完才看到来的人是丑脸,微弱的灯火下丑脸的脸更加丑陋,而且冻得发紫,整个身子仿佛被大火烧过的烂木头,比死人也就只多一口气了。
商贩看着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吓了一跳,将门关小,只露一缝,说道:“你干什么?”
丑脸笑了笑,从袋子里抓出那六足金壳甲虫,举到商贩面前:“老……老板,虫子,虫子。”
“特么的,就一只,你也值当半夜敲门?”
“风雪太,太大,不好捉。我饿得实在厉害,还请老板给个方便。”
“你且等着吧!”商贩回屋,取了十几个铜板买下六足金壳甲虫。
“谢……谢谢……老”
他话还没有说完,院门已然被关死。二喜骂了一句“狗眼看人低”揣着这十几个铜板急匆匆跑到了村口一家做熟食买卖的人家。
又是敲了半天门,人家才来开门,收了他十个铜板,给他两个冷烧饼。
二喜接过狼吞虎咽吃了下去,然后才迈开脚步往家走去。
吃了些食物,身子有了些力气,他步子也稳了些,也快了些。
不多时,来到一个低矮破旧的小房院前,也不挂锁,推开烂了大半块的木门,走了进去,扭身刚要关门,这才看到了一身白衣的白嫣然。
白嫣然头戴兜帽,只露出半截脸庞,但二喜却仍一眼就认出来她是谁。
其实就算不看脸,也不难猜到。
荒僻山村,大雪之夜,能找上门来的女子还能有谁?
“白……白夫人……”二喜吓得魂难附体,连连后退。
“白夫人?”白嫣然冷笑,“你叫我白夫人。”
“我……我一时糊涂,我一时糊涂。”二喜噗通跪地,连连磕头,“我不该污您清白,不该到处宣扬。
我……我一直好生后悔。你被处刑那一天,我,我去刑场了,我去了!”
“你去了?我怎么未看到你?”
“人太多,我挤不进去,挤不进去啊。”二喜大叫。
“哈哈……”白嫣然纵声大笑,尖厉如女鬼一般。
二喜知道她必然要杀自己,不肯就此丧命,趁她一仰头间扭头便跑。
这房院破烂不堪,墙头只有三尺来高,二喜随后羸弱,但情急之下,奋力一跳,也跳了出去。
拼劲全力往前奔跑,狂奔一阵,扭头看隐隐约约一个白影仍远远跟着自己。他一声惊叫,再往前奔。
直跑到气喘难定时,扭头再望,却发现那白影还是跟在自己身后,未变近也未变远。
如此这般,二喜跑到精疲力竭,双腿一软倒在地上,而这时候,白嫣然却缓步有了上来,在他身边蹲下,伸出中指,用长长的指甲拨起他的下巴,轻声说道:“你怎么变的这般丑了?”
“我……我已经这么丑了,你就放过我吧。”二喜告饶。
“放过你?放过你,苍绫宗那帮臭道士会不会放过我?放过你,我受的那些刑罚怎么算?我吃受的那些苦怎么算?一切种种,都是因你而起!”
白嫣然声色俱厉,目露凶光。
“不关我事,不关我事!是你,是你不守妇道,是你勾引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我是无辜的。”二喜惊惧过度,口不择言地推脱责任。
却不知白嫣然听了这话,怒火骤涌,实在压制不住,尖吼一声:“你给我去死吧!”抽出腰间软剑,便朝二喜喉头刺去,拟要对穿而过。
可就在此时,一枚薄薄冰凌从黑暗中疾飞而出,“当”的一声响动,正撞在了白嫣然手中剑剑身之上。
冰菱虽薄,但所蕴力道却无比巨大,白嫣然根本抵挡不住,长剑脱手,斜抛天际,继而落地,被茫茫白雪所掩盖。
她知道是苍绫宗的人到了,但是她已经不打算逃了,只想杀了二喜就好。右手探出,五指指甲又朝二喜喉头插去。
但二喜这时候有了防备,缩身一躲,躲了过去。白嫣然两攻不得手,气恼急了,又是一声狂厉叫声,双手乱舞动,又朝二喜扑去,但迎面紫光跳动,却是一只光凝之蛇游空而来。
白嫣然把心一横,不躲不当,宛若未见,直扑上去,“咚”的一声闷响,胸口遭撞,但她的指甲也终于抓到了二喜。
“刺啦”一声,棉袄破开,黑黢黢的棉絮随着雪花飘荡。
“住手!”一声清啸从天而降,跟着紫影闪动,挡在白嫣然与二喜之间,正是沈墨砚到了。
“你为何阻我?”白嫣然怒视沈墨砚,又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直向沈墨砚眉心插去。
沈墨砚略一斜身,便及躲过。跟着踏步进掌,却不想白嫣然并不阻挡,忽而扭身,又向未及逃远的二喜扑了过去,举剑前刺。
下一瞬,白嫣然后背中掌,而她刺出的剑也被挡住了。
二喜被一个人护在身后,是郭裕飞到了。
白嫣然认得郭裕飞,知他武艺法术尚在沈墨砚之上,有这两人在场,她再也杀不了二喜了。
“二喜,我死后必化厉鬼,取你性命!”说着倒转手中剑,在自己脖颈上奋力一剌,热血泼洒,在厚厚的白雪上浇出一个大坑,她圆睁双目,倒地身亡。
不偏不倚,正压在二喜身上,二喜“啊呦”一声惊叫,登时吓晕了过去。
二喜之间,正是沈墨砚到了。
“你为何阻我?”白嫣然怒视沈墨砚,又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直向沈墨砚眉心插去。
沈墨砚略一斜身,便及躲过。跟着踏步进掌,却不想白嫣然并不阻挡,忽而扭身,又向未及逃远的二喜扑了过去,举剑前刺。
下一瞬,白嫣然后背中掌,而她刺出的剑也被挡住了。
二喜被一个人护在身后,是郭裕飞到了。
白嫣然认得郭裕飞,知他武艺法术尚在沈墨砚之上,有这两人在场,她再也杀不了二喜了。
“二喜,我死后必化厉鬼,取你性命!”说着倒转手中剑,在自己脖颈上奋力一剌,热血泼洒,在厚厚的白雪上浇出一个大坑,她圆睁双目,倒地身亡。
不偏不倚,正压在二喜身上,二喜“啊呦”一声惊叫,登时吓晕了过去。
二喜之间,正是沈墨砚到了。
“你为何阻我?”白嫣然怒视沈墨砚,又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直向沈墨砚眉心插去。
沈墨砚略一斜身,便及躲过。跟着踏步进掌,却不想白嫣然并不阻挡,忽而扭身,又向未及逃远的二喜扑了过去,举剑前刺。
下一瞬,白嫣然后背中掌,而她刺出的剑也被挡住了。
二喜被一个人护在身后,是郭裕飞到了。
白嫣然认得郭裕飞,知他武艺法术尚在沈墨砚之上,有这两人在场,她再也杀不了二喜了。
“二喜,我死后必化厉鬼,取你性命!”说着倒转手中剑,在自己脖颈上奋力一剌,热血泼洒,在厚厚的白雪上浇出一个大坑,她圆睁双目,倒地身亡。
不偏不倚,正压在二喜身上,二喜“啊呦”一声惊叫,登时吓晕了过去。
二喜之间,正是沈墨砚到了。
“你为何阻我?”白嫣然怒视沈墨砚,又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直向沈墨砚眉心插去。
沈墨砚略一斜身,便及躲过。跟着踏步进掌,却不想白嫣然并不阻挡,忽而扭身,又向未及逃远的二喜扑了过去,举剑前刺。
下一瞬,白嫣然后背中掌,而她刺出的剑也被挡住了。
二喜被一个人护在身后,是郭裕飞到了。
白嫣然认得郭裕飞,知他武艺法术尚在沈墨砚之上,有这两人在场,她再也杀不了二喜了。
“二喜,我死后必化厉鬼,取你性命!”说着倒转手中剑,在自己脖颈上奋力一剌,热血泼洒,在厚厚的白雪上浇出一个大坑,她圆睁双目,倒地身亡。
不偏不倚,正压在二喜身上,二喜“啊呦”一声惊叫,登时吓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