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次日便准备好行装,将字仙也交托给羡门三子,独自一人穿过冀阳繁华的街衢,悄然出了南平门。
这一下忽感轻松,扮作普通的云游道士,一路从冀阳南下。此行本就是随遇云游,但凭心性和天机,体验和笑看凡人的七情六欲、吉凶祸福,但有所悟之下,说来就来、要走便走,有时扮成书生,有时扮成道士,有时又亮出国师身份,替本地处理一些冤情……
一路快活无比,果然是仙凡两界无人能挡。
这一日,忽然乘兴,当即买船直下,不日便到了婆阳。
婆阳是南州最大的城池,著名道宗即为炎阳观。这座城池交通海外,繁华又胜过了震阳,且气候暖湿,四季繁花似锦,最是宜人不过了。
他记得狡兽曾提及拜师炎阳观的冯明箴,一百年前还有那位薛道穆也算是故人了,当即从西华门进城,到了花山脚下。这观宇建得不甚雄伟,但规模甚大,又极尽巧妙,每一座观阁都是相互连通的。相比繁华已久,又很少刀兵之灾,驻观的道士非常之多,最少也有四五百人。
问了几个道人,竟没听说过冯明箴,也不知道薛道穆的去向,只说数十年前出去云游,不知所踪。
出了观门,叶秋稍感炎热,顺手在观前街铺上买了一把折扇,付了银子后啪的一声打开,却是一把折断了四五叶的次货赝品。
一股异样的怨念突地起来,他转头找到老板,笑道:“老板,你这个怕不好吧?这扇子是烂的。”
老板是个八字胡的胖子,笑呵呵道:“客官,这就是您的不是了,小店卖的东西怎么会是烂的呢?”他指一指身后的文玩诸货,又哼一声道:“难道说这些都是烂的吗?”
叶秋反被噎了一下,咦了一声道:“你,你这人?”
“我,我这人怎么了?倒是客官你,怎么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却要来讹钱呢?”
哈哈,叶秋一笑,正要跟他怼一下,一个念头忽然闪过,掐指得了一课,竟是“华盖昏晦、玄武盗日”,顿时一身冷汗。
这种课算方法是《古真纪》里十分推崇的上古仙法,专门炼化心境心性,但凡心性异动,对修仙之人而言,都是牵涉真体吉凶的。以前每逢有事,他也算课,但只是抱着玩课的心态,这时才发现:这种古壬诀法,实际上是修仙用的。自己刚才怒气上来,本以为只是无足轻重的凡念,课象上却显示是日德被盗!那就非同一般了,说明此事是对自己心性的一种魔炼,说明自己差点陷入了货利之心的魔障。
凡人的气运,因善念恶念而动,一而再、再而三,就会陷入轮回,从而被尘念因果支配,或吉或凶,终身辗转老死而不自知。修士的念想则稍不同,因为修士能够觉醒真觉,不被尘念因果捆绑;而仙人呢,就更进一步,本身是大自在的,无可无不可,随心所欲而不逾矩,心念所至,却要符合天地人之间的道气,与凡人的趋吉避凶不同,仙人趋向的乃是道,合道则吉、乖道则凶,道无穷尽,天不变、道亦不变,所以修行永无止境……
想到这里,叶秋突然明白了:要按照仙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如此才能在往后重生自己的前世真身仙体。
当即回头对老板哈哈一笑,拱拱手,将折扇放在台上,转身潇洒而去。
老板却惊呆了,痴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这时,心境大为清朗,只觉眼前的凡尘世界也一派森然、万象罗列,真心道气开敞显露,丹田之中那种似有似无、似充盈又似虚无的气息竟然开始凝聚了!
虽然极为微弱,但显然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开始,真身仙体的重生,再不是幻想了!
他也忽觉身后的炎阳观大是不同凡响,当即默运前世仙法观照,只见灵气氤氲之中紫气浮动,竟有青云山那种天仙格局,想必此地曾有一位修士在此修成天仙,留下了道脉余气。
但奇怪的是,紫气浮动之中也透着一股淡淡的暗红之色,若有若无,竟难于辨认。
……
他重回观中,四下漫步,果然才发现观中处处都有玄机。兴之所至,心念再动,得了一个观卦之象,当即在观中挂了单,写上“王仙庙、正阳子”,次日干脆扮成一个算命道士,打起一杆灵幡,写道:仙乡无事、游戏人间,就在炎阳观门外远处摆起了卦摊。
炎阳观虽在城西僻静之处,行人也是络绎不绝,叶秋顿觉尘念俱息,与先前做观主、做学生、做高官、做国师的感觉大不一样,靠着一棵大槐树,竟悄然入蝶梦了。
忽然,叮叮几声脆响,
一个中年瘦子扔了四五个铜钱过来,漫不经心一坐,说道:“道士,帮我看看财运。”
叶秋自从学了古壬课法,根本不用前世仙法也能看出个大概,懒睁开眼,散问道:“年命呢?”
“乙未年。还有吗?”
叶秋淡然一笑道:“呵呵,客官,你青龙病符、财爻乘盗,还问什么财运啊?赶快断了念想才是。”
“你!你这道士说什么话呢?我怎么就不能想了?”
“呵呵,心动象生、心灭象无,还是不要想的好。”
这人嘿然一笑,“你这人说话还有那么一点味道哈,看来还有点名堂嘛?”
叶秋哈哈,指了指身后的灵幡。
这人嗯了一声,点头道:“有点意思,有点意思哈……呃,道长方才说青龙病符,是什么意思呢?”
“呵呵,还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财被人盗去了嘛,成了虚无的债务。”
“我……,不瞒仙长,我确有此患啊。不知仙长能不能给个化解之法呢?”他见叶秋仍是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加码道:“道长,银子不是问题。”
叶秋哈哈一笑,沉吟一会儿道:“银子对我来说也不是问题,问题是你的青龙财气可是邪异得很呐。”
“仙长,仙长,你要救救我啊。”
“化解之法已经说了啊,‘心灭象无’,不要念想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自然就吉利了。”
这人忽然一脸凄惶,颤声道:“仙长,我,我没退路了啊。”
“哦?”
这人四处张望一下,低声道:“仙长,我全副家当都要赔进去了啊……唉,也是鬼摸脑门啊,我怎么就掺和了这事呢?仙长,你有所不知,这婆阳城,去年来了一个南海巨商,财雄势大,采撷南海明珠,一斛就有万金之利啊……我被损友鼓动,全副身家已经交给了这位南海商人,但这次三个月已过了,却没有兑现利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