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重锦回头看了眼香囊上的半朵绣球花,忽觉没有心思再绣下去,披上了大氅,走出了栖梧宫。
江重锦想单独呆会,身边没带一个人,想起上次在冷宫迷路时姬珩说的话,更觉心乱。
好在自己自上次起就记了点路,别往不熟悉的地方去就是了。
大周气候干燥,吹来的风也格外泠冽,江重锦拢了拢大氅,一回神自己已经走到金水河边,天色完全暗下去了。
河边萦绕着微潮的气息,河对岸是点点灯光,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江重锦想起那晚放的莲花灯,是姬珩陪着自己,河边有水坑,怕湿了鞋袜,姬珩抱了自己一路回了启德殿。
姬珩,江重锦想,他真的和在楚国时不一样了,自己最后也没能和淮业在一起,如果他不是皇上,他定会是个不错的丈夫。
江重锦有寒疾,不能多吹冷风,环住双臂,刚想回宫,便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一回头便看到一个宫女鬼鬼祟祟地朝自己走来。
江重锦认出来,是徐昭仪身边的宫女,徐昭仪来自己宫中送吃食的时候就见过。
见着江重锦发现自己了,那宫女立刻掉头跑开。
江重锦心跳如鼓,若不是自己发觉,怕是已经被推到河中了。
不远处闪过灯笼的火光,是巡视的侍卫,眼看那宫女就要跑开,江重锦大叫一声救命。
那宫女没想到江重锦会喊救命,见着侍卫过来,堵了回去的路,便慌不择路又开始朝河边跑来。
江重锦依稀能看见那批侍卫穿着的铠甲,灯笼映出的火光也愈发近了,大声喊道:“你为什么要害我!”
话落江重锦听着侍卫的步子明显走得更快了,江重锦深深吸了口气,向后倒去,扑通一声掉进了金水河。
冰冷的湖水溢进自己的口鼻,今日徐昭仪要害自己,那就让她害个够。
今日是自己侥幸发现了那宫女,明日又不知是什么灾祸等着自己,只有自己真的跌进湖水,姬珩才有可能惩戒徐昭仪,那些要往自己身后捅刀子的人也能把刀子收一收。
刺骨的寒水一点点渗入,自己的知觉在渐渐麻木,扑腾的手也开始乏力,口鼻里灌了不少水,酸得厉害,江重锦的眼睛也酸得厉害。
阿娘,我不想死,我不想和哥哥一样死在冰冷的河中,阿娘。
江重锦眼前出现江淮业的身影,他怀里搂住另一个女子,样貌出挑,是那安阳公主,淮业不在身边,淮业不能再护着自己了。
眼前的淮业不见了,出现姬珩的脸,江重锦听着姬珩轻声说:“阿妩别怕,别怕,我在这里。”
姬珩会来救自己的,就像上次在冷宫一样,只是自己好累啊,就像被人在水下紧紧拽住了脚,一点点沉下去。
恍惚之间,好像被人拉住了手,下一瞬江重锦就没了知觉,彻底昏了过去。
栖梧宫内灯火通明,皇上震怒,太医跪了一排,床上躺着的是瑜妃娘娘。
“如何?”姬珩开口。
太医闻言一激灵,颤抖着答道:“回皇上,娘娘呛了水,现已无大碍,不过多时便能醒来。”
瞧着皇上神情柔和了些,太医壮着胆子道:“微臣给娘娘开副驱寒的药,等娘娘醒了服用。”
姬珩挥挥手,太医下去了,躺着昏睡的江重锦,小脸煞白,细密的睫毛上还沾着水珠,姬珩看得心一揪。
姬珩踏出寝殿,看见守在殿外的白芨和白术,“瑜妃无碍,去把徐昭仪给朕叫来。”
徐昭仪到的时候,姬珩正看着方桌上的烛台,他的脸隐在烛火的影子里,看不真切。
徐梦玉看着那身影,还是自己魂牵梦萦的样子,自己是内阁学士的嫡女,父亲在皇上登基时出了大力,自己也因此被选进宫中。
入宫一年,却还未见过皇上一面,那天听说皇上和靖王在御花园内散步,自己便壮着胆去了,一眼便看见了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就和现在一样长身玉立,气宇不凡。
自己看得入了神,没听见身边宫女的提醒,一脚踩进了河中,被救上来时自己吓坏了,冷得瑟瑟发抖。
直到那双龙靴停在自己面前,自己一下定下心来,抬起头来,进宫前父亲便说如今的天子虽年轻却颇有帝王风范,仪表更是出众,如今一见方知父亲没有骗自己。
只是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表情,冷然看着自己,自己心中一惊,开口道:“臣妾见过皇上。”
皇上身边的公公开口提醒,皇上,这是长乐宫的徐昭仪。
随即耳边传来那人冷冽的声音:“徐昭仪言行无状,御前失仪,好好回长乐宫中反思去吧。”
就这样,自己被关了三个月的禁闭。
三个月后便听到楚国平乐公主将来大周的消息,自己本是不在意的,皇上根本不踏足后宫,管她是什么公主,也不会正眼瞧的。
只是没想到在赏花宴中皇上将那平乐公主带走了,自己从未见过皇上这般温柔的神情,后来那平乐公主又被叫去启德殿中伺候,自己去求那公主,求她帮忙带点自己做的吃食给皇上。
那天皇上赏了自己,自己乐坏了,坐在宫中梳妆打扮,却迟迟等不到皇上召见。
后来德妃告诉自己,自己做的点心都被皇上拿去哄那公主高兴了,自己羞愤难堪,那楚国公主仗着受宠就这般糟蹋自己,把自己当做饭丫鬟看。
想着给她一个教训,终于等到她一人出门,唤了身边的彩萍让她去教训那瑜妃,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瑜妃落水和彩萍被抓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