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刖还在捧着自己的灰兔看，就被江重锦搂住了肩。

没走几步，身后跨出一个青衣公子，挡住了去路。

姬刖一惊，抬头看去，那公子清俊不凡，高了姐姐一个头，眼中惊喜难掩，姐姐倒是神色慌张，应该是与他相识。

那公子拱手道：“周姑娘。”

在昭苏见他时，江重锦瞎诌说自己姓周，他倒还记得。

见他像是不愿让自己离开，江重锦只得回道：“没想到会遇到秦大人。”

江重锦神色淡淡，秦奇川急道：“周姑娘，昭苏时我并非有意欺瞒身份，我...”

见江重锦轻轻皱了皱眉，秦奇川心中更加慌乱。

江重锦是觉得这御史大夫有些奇怪，虽然自己知道纵情山水的闲云公子是入仕之人时，有些惊讶，但这欺瞒身份是从何说起？

江重锦淡道：“秦大人何出此言，我在昭苏时不也说自己姓周？”

姬刖听着，原来姐姐在昭苏时就和这个“秦大人”认识了。

秦奇川想起刚才她一见着自己就跑，又道：“周姑娘放心，我...我...我会...”

秦奇川不知该如何开口，说什么？好像怎么说都不合适，秦奇川本以为自己位极人臣，也算能说会道，一时间竟语噎，脸上也有些热。

江重锦觉着秦奇川纠结的模样有些好笑，心中自是明白他的意思，笑道：“那就多谢大人了。”

出宫虽然得姬珩同意，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江重锦眉眼弯弯，说完就想越过自己离开，秦奇川脑子空白一瞬，忙道：“姑娘可是出宫游玩？”

江重锦脚步一顿，见秦奇川也不像有恶意，便答：“正是。”

“姑娘可喜欢听戏？”

秦奇川从昭苏回来后便想，她这样的姑娘该是喜欢听戏说书的。

江重锦一听果然来了兴致。

“这附近有个望江楼，那里的戏班子是永安城中最好的，姑娘可愿意与我一起去瞧瞧。”

盘算着时间还早，再看姬刖也是想听的，江重锦便应了下来。

望江楼地处永安中心地带，望江二字正是因它坐落于江畔，望江楼阁上可以俯瞰流经永安的甬江，进进出出的人儿，甚是热闹，秦奇川走进去便有人来迎。

“秦公子，这次还是楼上的雅座...”

小二没想到平时都是单独来听戏的秦奇川，这时身旁还带了一位小公子，小公子手上还牵着位姑娘。

秦奇川道：“还是原来的位置。”

江重锦看着这望江楼共有三层，一层摆着酒桌饭局，正中间摆着戏台，二层大概就是小二说的雅座了，最上层应该能瞧见那出名的甬江。

小二引着三人上了楼，笑道：“瞧着这位公子和姑娘面生像是第一次来。”

这面身生的公子姑娘穿着虽简单，但举手投足间都是贵气，小二又问：“不知公子贵姓？”

江重锦还在想着如何开口，秦奇川已接道：“是我在昭苏的一位朋友，今天是唱的什么戏？”

走上二层，江重锦看着那高台，已有戏子再咿咿呀呀地唱了，那小二答：“今日演的是《西游记杂剧》。”

原来是《西游记》，江重锦看过这书，各地戏剧大不相同，不知与楚黎比得如何。

坐上座，小二送来几盘精致的糕点，姬刖小心把灰兔放在了圆椅边，江重锦听着那戏台上唱着，正是孙悟空大闹天宫。

姬刖是没看过《西游记》的，轻声问江重锦：“姐姐，那带黄帽的花脸是谁？”

江重锦看得尽兴，拿起一块乳色的玉糕放在口中，又给了姬刖一块，答道：“这是孙悟空，我这儿还有一本《西游记》，回去你可以看看。”

好吃。江重锦瞧了瞧手上咬了一口的糕点，这糕点似玉，吃起来也是冰凉可口，带着豆香。

一回戏终，江重锦收回视线，秦奇川问道：“姑娘也看过《西游记》。”

这也字是说他也看过了？

江重锦不曾想闲云公子也看这些，自己是向来爱看闲书的，那本《西游记》被带来大周，也因这是淮业送自己的第一本书。

“看过一些。”

姬刖看过江重锦说的《封神榜》：“姐姐那个哪吒，我知道。”

江重锦弯了弯眼睛，又给了她一块嫩绿的茶糕。

“姑娘喜欢白玉糕，我便叫小二打包一份给姑娘。”

江重锦没想到秦奇川也看出来了，不好意思道：“不必麻烦了。”

如此一来，又没了话题，秦奇川低头盯着红木桌，忽听江重锦道：“秦大人也喜欢李如斯？”

秦奇川原以为她只是推辞，才要了那副山水居图，不想她竟然喜欢李如斯，才要走了那幅山水居图。

原来如此，秦奇川道：“李如斯寄情山水，字画只赠知己，旁人千金难求，我喜欢他画中的风骨。”

江重锦笑笑：“这样只求尽兴，不为钱财的画家，我也仰慕。”

闻言秦奇川神情凝重，半晌才艰涩开口：“昭苏那日不知姑娘身份。我在大周是御史大夫，在外却是闲云公子，世人都说闲云公子轻视权贵，不肯入仕，实则我...”

那日在昭苏他是潇洒风流的公子模样，也不像他今日这样拘谨纠结，江重锦捡了块玉糕给他，打断道：“公子可听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公子入仕倒是造福百姓了。”

本以为她喜欢李如斯，便会觉得自己表面风雅，实则虚伪做作，没想到她竟这样说。

这样的回答，自己是如何都想不到的，秦奇川看着眼前眼睫弯弯的女子，一时晃神。

楼下戏台上传来密集的鼓声夹着悠长的戏腔，那黄衣的武生一连翻了好几个跟头，引得不少掌声。

江重锦看着，拿手托着腮，不经意道：“譬如说那齐天大圣，本是个潇洒恣意的泼猴，最后却成了斗战胜佛孙悟空，这对孙悟空来说是好是坏，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些人来说呢？”

“斗战胜佛归顺天庭，守四海太平，难道不好吗？世人常评说孙悟空，说他成佛失了本性，却忘了自己根本不是他，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需要他人庇佑的寻常人罢了。”

江重锦收回视线，秦奇川目光沉甸甸的，藏了不少情绪。

“姐姐。”姬刖眨巴了下眼，“姐姐，我们该回去了。”

江重锦看向二楼的轩窗，太阳已落到了山头，金色的余晖洒落在江面，照得整个永安都灿烂起来。

秦奇川送江重锦下了楼。

“多谢秦大人款待。”

江重锦说完牵着姬刖刚走两步，便听到秦奇川道：“姑娘且慢！”

秦奇川快步走到江重锦面前，“永安下月端午节有不少有趣的玩意，不知姑娘还愿不愿意出宫，我带姑娘游玩。”

“姐姐，姐姐。”姬刖轻轻晃了晃江重锦的衣袖。

“好！一言为定！”

秦奇川眉眼间带上了笑意。

“公子！”清脆悦耳的女声传来。

秦奇川闻言转身，疑惑道：“可心？你怎么在这？”

江重锦从秦奇川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瞧。

这喊公子的女子明艳动人，特别是那双杏眸生得极好看，就像会说话一样。

只是那女子在看着自己后，笑容像被一下击碎，换上的是一脸的错愕和惊讶。

这样看来，就像她认识自己一样，只是这样貌美的女子，自己若见过，又怎么会忘记呢？

那女子堆起了笑脸，对秦奇川道：“皇上命公子即刻入宫。”

再看秦奇川，他似没发现那女子的异样，因他正低头看着自己。

模样这般娇俏的女子这副笑颜倒是比哭还难看，江重锦不明所以，只对她友善地点了点头。

秦奇川道：“我先走了，你也快回去吧。”

江重锦点点头，看着秦奇川和那女子一起走出了望江楼，那女子穿着打扮也不像府上的婢女，也没听说秦奇川娶妻，难道是小妾通房？

那女子在跨出酒楼前又回头深深看了江重锦一眼，江重锦没有多想，带着姬刖找到了若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