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重锦一下止了哭，问道：“当真？”

“微臣行医多年，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江重锦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羞赧。

被吓白了的脸也一点点染了上红晕，自己连月事都忘了，实在是丢人。

江重锦脸烫得厉害，又埋进了姬珩怀里。

“昨日微臣告诉娘娘，不应吹冷风，娘娘若觉得腹痛，也是因为吹了冷风。”

姬珩神色轻松不少：“再开些滋补的药送来栖梧宫。”

想着她还是感觉腹痛，姬珩又将她抱了起来，回了栖梧宫。

姬珩换了件干净的衣服，看着江重锦用了早膳才离开。

姬珩走了没多久，姬刖提着食盒跑了进来。

姬刖像献宝一般，在江重锦面前掀开了盒盖。

“姐姐猜猜这是什么？”

红白相间的软糕用红漆描金的托盘盛着，色泽鲜艳，是刚蒸的，还腾腾向上冒着热烟，糯米的气味夹着枣香扑面而来。

不等江重锦想，姬刖抢着道：“是水晶龙凤糕！”

江重锦有点印象，在送给姬刖的那本《神都小点》里见过。

水晶龙凤糕，枣米蒸破，见花乃进。将红枣和小米同蒸，到蒸开花见枣方可上桌。

江重锦捻了一块放进嘴里，粘甜味美，果然好吃。自己送给姬刖那些书，果然是有用的。

江重锦原日日琢磨着和姬刖一起捣鼓些什么，没想到她竟无师自通，孺子可教也。

江重锦把那碟龙凤糕挪到姬刖面前：“你可吃了？”

“我吃过了，觉着好吃才来给姐姐送。”

姬刖想起什么，得意的神情收了些，低了声道：“姐姐昨日瞧见丽妃了？”

“嗯。她也可怜。”

想起丽妃，江重锦心情就压抑了些，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丽妃的事早就传开了，宫中还传，说是德妃的手段。”

姬刖瞧着姐姐面色愁苦，觉得她是因旧事烦恼，又开口劝道：“这宫里最受宠的是谁，最容易被害的也是谁。福兮祸所依，姐姐如现在这般就很好，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徐昭仪对姐姐下手。”

江重锦原以为姬刖还是个小孩子，没想到她看事这样透彻。

说起丽妃，白芨道：“娘娘，今早的消息，丽妃已经醒了，娘娘可要去看看？”

自己不开心的时候是不想见人的，江重锦想了想道：“过些日子再去吧。”

转眼已入了腊月，天气转寒，江重锦见到了来大周之后的第一场雪。

江重锦趴在窗棱上看，舍不得移眼，夜间下了小雪，还夹着细雨，白飘飘的雪片落在石板地上就化了水，江重锦还目不转睛盯着瞧，最后还是被姬珩抱上了美人榻。

这些日子里，江重锦听了太医的话按时喝药，姬珩也像之前答应自己的那样，日日换样地送好吃的小点来。

江重锦喝药时也会想起丽妃，如今已过了半月，也不知她怎么样了。

这半月里江重锦只出去了一趟。

那日因小厨房做了好吃的蟹罗毕，江重锦盛了些去找姬刖，没想到路上就遇到了柔妃。

柔妃走在自己前面，在廊口处就拐了弯，江重锦本想跟上去问问她香囊的事，就见着一个扫地的小宫女一下撞上了柔妃。

柔妃背对自己，江重锦看不见她的神情，那宫女好像塞给她什么东西，谁知柔妃竟一把抓了那宫女的腕，拉着她走远了。

看着柔妃消失在长廊深处，江重锦想起姬珩说过的话。

一个人越是表现得无可挑剔，毫无欠缺，就越说明她会隐藏自己的矛盾和不堪。

江重锦看柔妃是处变不惊，淡然脱俗之人，只是姬珩说得矛盾和不堪又是什么意思？

腊月初二，下了好几天的寒雨终于停了，乌云散尽开了太阳，江重锦想着去趟未央宫看看丽妃，刚出栖梧宫就遇见了姬刖。

自己前几日叫了姬刖来试试宫里的炉焙鸡。

江重锦吩咐了白术，打算牵着姬刖一起去未央宫。

“白芨，瑶华宫在哪？”

那个香囊还放在自己的宫中的架格上忘了还，柔妃该着急了。

见白芨指着和未央宫相反的方向，江重锦道：“你帮我把那架格上的香囊送去瑶华宫吧。”

未央宫中，丽妃正倚在紫玉屏榻上，玉指轻点，往八足兽耳炉里加着香。

“姐姐来了，还有江泰公主。”

丽妃脸色红润，穿了件桃红色的窄薄袄裙，较之以往更加明艳动人。

丽妃懒懒地倚着，也未行礼，江重锦没在意，弯了弯眸子道：“本该早些来看妹妹的。”

说着打门外进来一位宫女，是个新面孔，给江重锦和姬刖砌了壶茶。

丽妃道：“这是新拨来的宫女，妹妹没想到自己宫中出了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就把未央宫里的宫女都换了。”

丽妃说得轻松，神色如常，就像那红花不是下在自己身上，损了身体的也是旁人。

姬玥瞧着，姐姐怜惜的目光，只在丽妃面上停留一瞬，又转开。

“妹妹与我说进宫是情非得已，或许我可以去求皇上让妹妹出宫，不知妹妹...愿不愿意？”

江重锦有些不敢瞧丽妃，低头看着茶盏，又接着劝：“妹妹也见识了深宫里的人心叵测，不如...”

“姐姐说笑了。”

江重锦一愣，丽妃脸上虽挂了笑，眼睛却闪着泪光。

江重锦在宫外第一眼见她，她脸上带着的，就是这样叫人心疼的笑。

丽妃道：“妹妹是粗俗之人，当初进宫或有难言之隐，如今却喜欢上了这样奢靡享乐的生活，姐姐说送妹妹出宫，这又是哪来的话？”

江重锦直觉丽妃并不是她话中所说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再劝：“那日我见妹妹在秦大人身边，穿了件素色小衫，未施粉黛，却也比如今生动可爱，妹妹...”

也不知是哪个字戳中了丽妃，让她一下大声清叱。

“够了！”

丽妃微微侧了脸：“瑜妃娘娘请回吧。”

两颗晶莹的泪珠落在屏榻的锦垫上，渐渐晕开了。

回到栖梧宫，姬刖见姐姐心事重重，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姐姐为什么要帮丽妃？”

江重锦不知如何开口，只道：“觉得她可怜罢了。”

姬刖似懂非懂：“我看她也不想要姐姐帮忙，姐姐以后还是少操心了。”

江重锦捏捏姬刖的鼻子，把炉焙鸡往前推了推：“快吃吧你。”

“我说真的姐姐，姐姐怕是这宫里唯一会去看她的人了。”

这时白芨回来了，白芨走进正殿，看了眼江重锦：“娘娘，香囊已经还回去了。”

江重锦轻嗯了一声，也没抬头：“是柔妃的吧？”

“回娘娘，是的。”

白芨答完话还傻站着，江重锦问道：“怎么了？”

“娘娘，奴婢觉得柔妃...柔妃有些不对劲。”

“嗯？”江重锦心中其实一直都有疑问。

“哪里不对劲了？”

“娘娘还记得那日见到的宫女吗？”

江重锦点点头。

白芨道：“那个除扫宫女如今已成了瑶华宫的掌事宫女了，而且今日奴婢去的时候，瞧着柔妃正在看一个朱红色的弹弓。”

柔妃看着弹弓，这个画面确实有点诡异不搭，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而且奴婢提起那香囊时，奴婢瞧着柔妃神情一下就变了，像是生怕奴婢抢走一样，一把夺了过去，一点也没有那日....未央宫里端庄的模样了。”

姬刖看看白芨，再看看江重锦，忍不住问道：“柔妃？是那入宫不久，大夏的婧淑郡主吗？”

“是她。”

江重锦敛下心绪，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日后也不会有交集的人，太深究也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