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在。”
“栖梧宫内可有异样?”
柳德盛不明白为何皇上会突然问起这栖梧宫,答道:“栖梧宫早早熄了灯,瑜妃娘娘应是睡了。”
阿妩贪睡,更不会大晚上出去走动,姬珩点头,“丽妃呢?在哪里?”
自己给了丽妃六宫处事大权,也是为了让她更好护着阿妩,若阿妩不在栖梧宫中,她应该会来禀告才是。
“这...奴才。”柳德盛知道皇上的心都在栖梧宫那,自己便多看多顾着瑜妃娘娘,这丽妃如何,自己还真是不知。
“皇上,启禀皇上。”一位宫女沿着宫巷小跑,扑通跪在地上,柳德盛瞧着,似是丽妃身边的沁如。
“皇上,娘娘,丽妃娘娘不见了。”
姬珩撇了一眼姬楦,“走,去瑶华宫。”
瑶华宫四周响起几阵急促的脚步声,窗框上的高丽纸映出越来越多的火光,直到照得殿内如同白昼。
“姬珩来了。”
柔妃开口,望向萧雁卿,萧雁卿点头一把捂住了江重锦的口,带着江重锦到了屏风后。
门被推开,江重锦能看到一双明黄的龙靴跨了进来。
“萧雁卿呢。”
是姬珩的声音。
萧雁卿从屏后走出,“大周天子好谋略,应允姝儿入宫时,便已想到了今日。”
“大周天子都是情种,这话倒是没错,朕本不抱希望,不料你们二人叔侄情深至此,不能同生,便要同死。”
姬珩环视四周,视线落在挂屏上。
萧姝听着叔侄二字只觉刺耳非常,气极反笑:“我想与皇上做个交易。”
“大夏气数已尽,我只求能和雁卿做一对逍遥夫妻。”
姬珩神色自若,一点没有开口的意思,柔妃稳住心神道,“我手上有皇上不能割舍的人,不知那人能不能换我和卿郎的自由。”
姬珩像是早就料到,淡淡道:“哦?郡主说的可是丽妃?”
见姬珩面不改色,萧姝就知自己赌对了:“丽妃是皇上明面上的宝儿,我手上的可是皇上真正的宝儿。”
柔妃盯着姬珩,果然见他的神情一下凝住,冷了下来。
“她人呢?”
看不到姬珩神情,江重锦也能感觉到姬珩语气里隐忍的怒气。
柔妃强笑道,“皇上可要快点做决定。”
说着从屏后将江重锦拖了出来,锋利的刀口就架在了江重锦的脖子上。
姬珩眼眸一沉:“你敢!”
“皇上送我和雁卿出宫,我便放了瑜妃。”
萧姝知道江重锦向着自己,手握着的匕首也松了松。
冰冷的匕首只离自己分毫距离,江重锦耳旁是萧姝颤着声道:“我给皇上时间考虑,数三个数,若皇上还不答应,便不要怪我下手无情了。”
江重锦知道萧姝害怕,因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能成为姬珩的软肋,江重锦心中又何尝不怕呢?若姬珩了真未选自己,自己又该如何?
“三。”
姬珩冷眼看着,没有反应。
“二。”
姬珩目光沉了沉,但还是没有开口。
江重锦看着就像掉进了冰窟,心底自嘲,这根本就在预料之中。
萧姝深深吸了口气,攥着匕首的手抖了抖,一字还未出口,手臂就被江重锦攥住。
萧姝错愕,听着江重锦极轻的声音。
“对不住。”
下一刻,那被冰凉的利刃刺穿了心脏。
鲜血溅射在江重锦脸上,大力袭来,江重锦被萧雁卿重重地拍开,江重锦看着自己满手鲜血已吓得不轻,自己杀人了。
江重锦落入一人怀中,姬珩不知什么时候已抽出了佩剑,萧雁卿搂着萧姝,而姬珩的刀口正抵着萧雁卿。
鲜红的血顺着柔妃胸口滴落在珊瑚绒的毯子上,萧姝抬手抹了抹鲜血,即使气力流失,仍盯着江重锦扯着嘴轻笑。
“瑜妃,淮南之橘如何生于淮北,如今的我就是日后的你。”
萧姝笑得艳丽,她半边的湘妃色凤尾裙被血浸成了鲜红,她扬着嘴角,叫江重锦的心中泛起了阵阵恶寒。
萧雁卿目光柔和,像根本注意不到近在咫尺的利刃,只抱着萧姝,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姝儿不怕。”
萧姝双目含泪,虚弱地抬手摩挲着他的脸:“我...愿用一切来换你....平安顺遂,可你....却还是不让我如愿。”
萧雁卿捏住萧姝的腕:“是我无用,让你孤身一人,以后再不会了。”
“姬珩,我不求生,我来之前便已下诏,大夏愿意归属大周,只求你能善待大夏百姓。”
眼见萧雁卿拔出了身边的佩剑,下一刻江重锦就被姬珩捂住了眼,温热的鲜血溅射在裙摆上,江重锦腿一软,就被姬珩扶住了身。
“你不该来。”姬珩感觉到手心的湿润,语气软了几分:“我送你回去。”
再醒来就是在栖梧宫里了。
江重锦记得姬珩说完后,便牵住了自己的手,自己手上濡湿的是柔妃的鲜血,再看裙摆上,已浸透了大片鲜红,自己杀了人。
江重锦又累又怕,便跌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江重锦清醒过来,寝殿里只有自己一人,江重锦睁着眼下意识去看自己的手,觉着那上面还沾着大片洗也洗不去的黑血。
“白术!白术!”
听见娘娘的尖叫声,白术跑了进来,拨开碧纱,披头散发,满脸都是泪的娘娘就这样埋进了自己胸口,痛哭起来。
“白术!白术!我杀了人!”
“我怎么会杀人呢?”
“白术!我害怕!”
白术是被文鸳敲晕了,关在柴房里,醒来后就知道了瑶华宫的消息,听说娘娘回了栖梧宫,进来看到的就是满身鲜血昏过去的娘娘,白术吓坏了,再知道不是娘娘的血之后,才放心了些。
不是娘娘的血,那便是柔妃的了,只是白术怎么都没想到,自家娘娘怎么会对柔妃下手呢?
“娘娘,不要怕。皇上下旨,对外就称柔妃重病殁了。”
身边有人,江重锦心中的害怕虽压下了些,但还是不停流着泪,江重锦捧着白术的手道:“白术,我是没有办法的,我是没有办法的,我只能这样做。”
白术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知道以娘娘的性子,一定是被逼急了。
“白术,柔妃想以我性命威胁皇上放过她和萧雁卿,我也不想大夏亡国,我也是想帮他们的,只是...”
听着萧雁卿三字,白术一惊,大夏天子也来了大周皇宫,如此一来,他不也是...
“只是皇上没有随他们的意,白术,我没有办法,我该保楚国平安,不该...让大周灭了大夏,让大周...独大,可是没有办法,皇上心....意已决,我只有先下手为强,我是楚国...公主,我盼着皇上能看见...我识大体的份上,不要为难楚国。”
江重锦说得断断续续,白术也听明白了大概,白术轻轻拍着娘娘的背,安慰道:“娘娘不要怕,娘娘做的对,他们要害娘娘,娘娘并没有错。”
江重锦听着却还是难受:“白术,我第一次杀人,柔妃的血溅在我脸上手上,我还能感觉到她血是温热的,白术...”
“娘娘不要担心了,娘娘为了楚国百姓,这件事娘娘没有错,娘娘累了,早点睡。”
白术扶江重锦躺下,江重锦还是紧紧抓着白术的手:“白术,你不要走,我一个人害怕。”
白术道:“娘娘不怕,奴婢不走,奴婢陪着娘娘。”
江重锦往被子里缩了缩,拉着白术的手,才放心地闭了眼。
一觉醒来,天已微亮,江重锦看着床边还坐着一人,白术还守着,江重锦哑着嗓子喊了声白术。
碧纱叫人掀开,坐在床边的人是姬珩。
江重锦坐起,呆呆地看着姬珩。
姬珩皱着眉,语气里满是责备:“今日为何去了瑶华宫?”
江重锦心虚,姬珩早就用自己说过,要离瑶华宫和柔妃远些。
江重锦我我我了大半日也说不出话来。
姬珩看着她眼皮肿了起来,想来是害怕得不行,再多的气也没了,开口道:“以后该听我的话。”
江重锦轻轻嗯了声,姬珩又道:“今日是我不好,竟让你动手了。”
姬珩从未这样害怕过,更让自己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自己开口前一瞬,她就大胆地攥了匕首捅了柔妃。
还好柔妃松懈了,自己也及时反应过来,拿剑抵住了萧雁卿,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江重锦不愿再去想瑶华宫里事,轻轻覆上姬珩的手:“丽妃生辰那日,皇上都看见了?”
姬珩不答,只转开视线不再看她,倒叫江重锦从他脸上里读出了几分委屈巴巴。
江重锦轻轻推姬珩的肩:“皇上?皇上?”
姬珩听着她轻唤,心软了些,脸上却不显,反而皱了皱眉。
“江淮业他...”这江淮业三字倒是比喊皇上管用,姬珩一下听了进去。
“他很好,我从小失去母妃和哥哥,若没有他,只怕我也会被淑妃所害。”
姬珩看着江重锦眉眼低垂,生了将她一把搂进怀里的冲动,又只得忍住,她现在可是在说江淮业的好话。
“他才貌兼备,怕没有女子是受他照拂还不为所动的。可是皇上...”
姬珩深深吸了口气,方才快要叫自己憋死了,终于等到这个可是了。
江重锦拿手撑着床榻,向前靠近姬珩些,抬眸瞧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可是姬珩,我当初来大周并不为你,我想着来大周之后就谨小慎微,平安度过此生便罢了。”
“只你,是我来大周之后的唯一变数,你让我觉得我当时的决定半点没错。若能重来,姬珩,我一定同你说,叫你当初离开楚国时也将我带走。”
姬珩目光一下凝在了自己脸上,江重锦抬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你明不明白啊?”
姬珩抓住她乱动乱摸的手,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知道来大周联姻的公主是她时起,姬珩就在想,会不会有一天,江重锦也会把自己放在心上,后来看着她一点点在自己面前变得灵动飘逸,姬珩又大胆地想,也许阿妩也是喜欢我的。
只是那次的书信将他的期望一次粉碎,自己真是糊涂了,她与江淮业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而自己是那个毁她姻缘的恶人,她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姬珩如今才懂,没有什么能比她这句话来得,更让自己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