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孩子间的打闹一场,但到底算是撕破面皮,加上两个孩子资质尚佳,修文馆里文士虽有才气,但教法不是单一便是谨慎,太子仔细思量一番,与弘庆帝商议,将两个孩子单拎出来,文从徐延,武从颜丙已。
一晃便是四年过。
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难捱一些,蝉鸣声声,高亢不歇,叫的人听了都头晕耳鸣,太子本见妻子因暑气难消安眠不得而消瘦,要叫人把蝉都打了去,郑氏拦了下来道:“且留着吧,宫里有趣的东西不多,孩子们又难得喜欢。”
那两个难得喜欢的孩子此刻正在院子里爬树,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仰着脖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带着一丝担忧:“你们慢一点。”
李谓言爬到高处,闻言看了看小姑娘,不在意地笑道:“哎呀,不必担心,今儿你瞧我必给你逮个最大的蝉玩。”崔长风却是低头高声道:“你且站远一些,仔细他掉下来砸到你。”说完便被李谓言用随手摘下的果子砸了一下,崔长风不甘示弱,小姑娘赶紧躲远再抬头看热闹,一双明眸都笑成了小月牙儿。
等到两人从树上跃下,李谓言神秘兮兮地合着手掌,跑到小姑娘面前,问道:“呦呦你猜,今儿是我逮的个头大还是他逮的个头大?快猜快猜,别想着听声音来分辨。”
呦呦笑着指了指崔长风,同李谓言道:“我猜你压根没抓着。”
说完去掀李谓言的手掌,李谓言快了一步,捏了捏呦呦的脸颊,恨恨道:“怎么这也能瞧的出来!”
“若蝉在手中,手必然要自然弓起,若覆掌无物,手必先刻意用力,而后渐塌。”呦呦笑意明媚,“你说今日必给我逮个这园子最大的蝉,你食言了。”
“不急不急,这日子还长呢,明日我去央二叔带倾华楼的玫瑰糕给你吃好不好?”
“好!”呦呦答应地爽快。
院子里愈发晒起来了,宫人们上前给他们伺候着换了一身衣裳,三个人便挪了地方去水榭歇息。
呦呦自过了五岁便入了仪苑,跟随女师识字启蒙,前不久已开始和她那些稍长些年纪的公主姑姑们在一处学宫规礼仪。行如流水,坐似屏风,举手投足,皆要收敛,呦呦在东宫自由地长大,如今这规矩尚未入骨,譬如方才跟哥哥们玩耍时,便全然不记得女师说的动该如何,静当如何,这一安安静静坐下,又想起来了,糕点以手捻之,掩袖遮面,细口浅尝。崔长风瞧着,问道:“这就是每日女师交给你的?”呦呦点点头,还颇为不好意思。
“规矩在行止得体,并非拘着自己不自在。”崔长风温声提醒道。
李谓言递了一个青梅蜜饯给她:“在咱们面前,就不必再管那劳什子的规矩礼仪,想笑时便笑,想闹时便闹,凭谁敢说你一句,我非给他打到九天云外去!”
呦呦接过,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像银铃儿般清脆,边笑边说:“那好,你说的要作数。”
“那是当然!”李谓言拍拍胸脯,“颜师父说我功夫上越发长进了,保护你,绰绰有余!”
“还有我,谁敢欺负你,你同我说,我替你揍他。”崔长风摸摸妹妹的头。
“是谁前日里还觉得功夫学来太累?”李谓言拿眼觑他,故意调侃道。
“那也不知是谁,前几日徐先生的课上还打盹答不上来问题呢!”崔长风不甘示弱地反击。
呦呦已然习以为常,笑着看两位兄长你来我往地斗嘴耍宝,也丢开那缚人的规矩,大大方方吃起果脯糕点来。
“近来司衣局的人说,两位哥儿个子一下抽长起来,这做衣服的速度险些比不上他们长个儿的速度呢。”秋娘伺候着郑氏拆发洗漱,闲谈道。
这倒提醒了郑氏:“孩子们的身量放大些,倒不必做的这么勤快。不过想想,真是时光不觉催人老,一眨眼的功夫,呦呦都已经七岁了。”
“太子妃正当盛年,哪里能称得上老。郡主又聪慧大方,将来啊,指不定便宜哪家的小子去呢!”
“将不将来的暂且不论,可该给她寻个好师父却是真的,后宫女师们多教礼仪规矩,礼仪规矩自然不能不学,但读书重在内修,眼界气度若是有了,将来挑选夫婿,才不会一头蛮力,且这一生都能活得疏朗开阔些。”郑氏在思索着合适的人选。
“太子妃不若同太子商量商量。后宫里的女师多是如此,倒不如叫郡主同皇孙他们一处上课。”秋娘提议道。
这倒让郑氏眼前一亮:“徐先生确是一个上好人选。郎君如今是在哪位良娣处还是自己在泽芝宫?”
“原是要去钱良媛处的,方才听到动静,说是陛下急召,如今去了泰和殿。”
“泰和殿议事,恐非小事,一时半会该是回不来。那明日等郎君得空了,差人去请一趟。”
秋娘应诺,服侍太子妃安置下。